（一）
我在河岸边坐了许多年，河的那一岸有着终年散不开的浓雾。
雾里站着一个穿黑衣的人，黑衣人身后有影影绰绰的山。
我看不清河的那一岸，那里满是迷雾。
我看着那黑衣人许多年，他从未动过。
我以为，他是一个雕像。
（二）
很奇怪，迷雾中明明是山，可是等到雾薄了些的时候， 我却看见许多朱红的檐角挂着黄色灯笼，隐隐约约听见河对岸的热闹，像是一座城。
等雾浓了些，河的那一岸又陷入了死寂，只看见青山在雾中若隐若现。
（三）
我在河岸上坐了许多年。 河水漆黑冰冷，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河的这一岸什么也没有。
我觉得我像是个怪物，被驱逐在世界的边缘，窥看迷雾中的世界。
可有时我又在想，他们都在雾中，只有我在雾外。
（四）
可在雾外，也难辩虚实呀。
（五）
雾里雾外，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我不敢去探究真相，我宁愿年年岁岁都坐在河的这一岸，坐到天荒地老，坐到海枯石烂，就这样坐到我离开这个世界吧。
我实在是惶恐，害怕有一日河的那一岸雾散了，河对岸的人都看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怪物，躲在虚假世界里窥视的怪物。
（六）
有一天，我看见那个黑衣人撑着船向我驶来。
他一身都是雾，难辨真容。 船靠岸了，他走向我。
我听到他说：“你怎么不过来？我一直在等你。”
然后我听到河的那一岸传来尖叫声，我看到雾一点一点地散开，我看见了大火，看见了在火中痛苦挣扎的人们。
我忽然开始茫然。
河的那一岸究竟是什么？那究竟是怎样一个世界？
（七）
黑衣人又说：“我们都在雾中啊。”
（八）
不对，不对。
我明明不在雾中。
（九）
我静静凝视那条漆黑的河。
我在想，河水下面也会有一个世界吗？那个世界会有迷雾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