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黎相识于九十年代,那时她从乡下的小学调入我们这个县城的名校,我早她两年调入。凑巧的是竟分在一个年级组。
初次今面,我们都觉得对方是自己喜欢的娟秀女子,又不设防好打交道,心灵感应呀。黎像《还珠》里的塞亚公主,无论长相还是说话语气,忽闪的眼睛亮亮的,喜欢笑,没有半点的掩饰,天真的姑娘。她的办公桌竟然和我面对面,我们抬头看一眼对方,就会咯咯笑。
黎说第一眼看我是那样白皙俊美,红色的真丝长裙子,鹅黄的真丝绣花上衣,高高的鞋跟,满脸孩子气。然后我们在开学第一天就叽叽喳喳聊不完,说自己的生活、爱好,相约下班一起玩。
那时我已经是一个两岁孩子的妈妈了,黎结婚了还没有孩子,我们都是贪玩的年龄。有时中午还要去县城的镇上溜一圈,把青柳路两边的服装店逛个遍。
黎的包包里,办公室的抽屉里总放着一些书,得了时间就要瞄一会儿,我们发现对方都喜欢看书好欣喜。
黎请我去看她的新房,羡慕死我了,虽只有一室一厅,但在九十年代初能有独立婚房是多了不起的。我还蜗居在乡下母亲家,每天要骑车半小时才能到单位,刮风下雨寒冬腊月就苦了。
有一天,黎兴奋地给我讲解做安利直销的好处,是她老公的同事牵线的,然后我和她还有主动要求加入的蓉,跟着一些想发财的年轻人去聚会,现场听课。
我和黎一样的性格,全然没有想到赚钱,只想着和有思想的人一起有意思的热闹。我们那个安利小组聚会的地点就是每个成员的家,年轻时疯狂的劲头至今想来好笑。最后非但没有赚到钱,还自己掏腰包买了那么贵的产品,被家人从上到下的骂。
随后导师告诉我们可以把空的包装盒拿到总部去全额退款。我俩都觉得这样做很难为情,不想让别人吃亏,觉得过意不去,竟然不谋而合。硬着头皮红着脸跟着导师去退款,特别是黎,简直就是关公虾,这时就不是塞亚公主了。发财梦破碎了,一回想起来两人就要笑。
我们都大大咧咧还有点傻傻的。有一年的六一节,要排集体舞,缺乏服装,别人都说搞不到,偏黎说海陆乡下有个服装厂,就在她以前教书的地方。于是我俩骑着单车,一小时多的路程探寻,失望而归,没有合适的。不过一路竟像春游,权当减肥,黎自我解嘲地说。
那时学校每周一都要举行大扫除,黎的班级一个孩子竟然在擦北窗时不小心从二楼掉下来,还好安然无恙。不过此事震动很大,学校一直作为例子要宣传教育,也制定政策北窗一律不许擦。作为班主任黎自然是情绪低落,我去看望她安慰她天佑好人,知道你连一丁点的坏念头都没有的呀!因此才保你平安。
有次作为红读组长的我接了个任务,要组织学生去参加市里的诗歌朗诵,分管领导把任务下发给了四年级语文老师,黎就任教四年级。等初步审查节目时,黎编排的《永生的和平鸽》是最生动的。无论孩子们的语言、肢体动作、表情,专业的很。只能说黎本身这方面的水平高,后来这个节目还获得了市一等奖。最难能可贵的是黎和家长自己带孩子们去市区参赛,她还自掏腰包买孩子们吃肯德基,获奖了比谁都兴奋!
说来奇巧,有时我们谈论一些道德的世俗层面的见解,想法总是心有灵犀惊人的一致。莫非我们前世真是亲人,才会在人群中一见如故,否则全校有那么多同事,偏我俩走得近。
黎是很有才华的女子,也深受家长与孩子的喜欢,大家争相要把孩子放进她的班级。黎上的语文课在市级的竞赛中都得奖,每一次听她的课都是一种享受。15年前,黎就让孩子们人手一台电脑,在网络环境下上公开课《空城计》,那精美的课件,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设计,令人耳目一新。渐渐地黎开始有名气了,诸如区语文骨干教师,市级小语会中心成员,她的市级课题也获得了专家的好评。黎的公开课我每场必听,像一个粉丝,然后提出自己的观点,就这样越走越近。
就在这时,发小虹也调入了我们的学校,当然是作为分管德育的副教导,自然聚会时我就会带上黎,我称她小妹妹,三人都好生欢喜心。
有次虹要召开一个市级的现场会,但时间紧迫,手头事物又繁杂,眼看要黄汤了。她请黎去主持,黎一点想法也没有地接受了,以黎的心眼肯定是这样的。
别人背后指指点点,无外乎又没有一官半职凑什么热闹,出什么风头,也不怕搞砸了出丑。但黎欢天喜地去干份外事,主持的那天还去盘了个时髦的头发。
现场会相当成功,大家对那个伶牙俐齿漂亮的主持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虹更喜欢这个小妹妹了。
我发现和她俩在一起,你感受到的都是满满的正能量,不说是非长短,没有抱怨牢骚,就是怎样把事情办好,还有各种奇思妙想,非常有意思的伙伴。
不久虹评上了中学高级职称,相当于副教授,接着黎也评上了,对于一个小学老师去攀登这座类似于喜马拉雅的山,好难!然后她们就鼓励我也快去评聘,我一直犹犹豫豫不敢,即便外语计算机论文公开课面试答辩样样过关,还有百分之十的名额限制。但好朋友都在前面了,我只好咬咬牙也上,终于如愿以偿。
虹是个大胆泼辣的女子,从小一路走来都是优秀队干部。母亲早早离世,养成了她独立拼搏的劲头,小学毕业是我们全校唯一考入县城市级重点中学青城一中的人。
小学时虹是我们乡中心校的大队长,比我高一届。记得有次“六一节”举行篝火晚会,大家围着火堆跳集体舞,那些乡下妹子都扭扭捏捏,怕难为情不肯出来跳。虹拉了这个又拉那个,满场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渐渐的大伙儿受到了感染,男女同学嗨起来了,而那个嗨得最疯的必定是虹。
青城一中高手如林,家长是知识分子的也比比皆是。来之小乡村的虹发扬她一贯的刻苦精神,成绩从初一的垫底一跃而成班级第一。可惜初三时她弟弟也考入了青城一中,于是既当爹又当妈的父亲,一定要虹放弃直升青城一中高中的机会,去读师范学校。因为师范学校包吃包住还免费,户口也可以农转非,又能早点出来工作补贴家用。懂事的虹没有怨恨父亲,只是双眼哭得红肿。
读师范时虹是学生会主席,专门要来食堂逮吃饭插队不守规矩的人。有次我刚想插队,偏巧碰上虹犀利的眼光,仿佛在说,不管你是发小还是发大,只要你胆敢插队,我一样把你逮出来!吓得我伸出的脚收了回来,心里忿忿然,呸!虹包公六亲不认!
虹爱好画画、唱歌、写作,尤其是绘画,也不知她怎么学的,同样是一节美术课,她怎么就比别人学的精,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勤奋。老师自然亲睐这样的学生,让她加入了学校美术兴趣小组,悉心指导。师范毕业那年,虹举行了她的个人画展,那些立体的素描、水粉画,工笔画,让人叹为观止,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毕业后虹在乡村小学任教美术,因为实在紧缺这方面人才,而非她喜欢的语文,但她照样教的风生水起。她的美术课上有自编的儿歌,有自创的泥塑,有各种吸引孩子的招数。引得县城著名的实验小学的美术老师前来取经。
三十年磨一剑,今天虹已经是一个大校长了,那天谈起菩萨的慈悲心,虹说自己开会时总教育下属,善待孩子,我们做的是积德行善的事情,别看他们今天穷苦潦倒,几十年后的事很难说。因为虹的学校几乎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子弟,大家觉得难教不免怨气。
虹把自己的特长与爱好融进了办学理念中,学校开辟陶艺校本课程,有陶艺社团,让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们亲手操作,还聘请专家指导。
看孩子们熟练地捏成各种形状,上釉,放进学校自己的大窖里烧,是虹觉得幸福的时刻。她也时常会去露一手,学校陶艺陈列室里就有她的作品。其中有一幅作品是一只手,那纤长的手指如来般捻花,仿佛在微笑,我想那是虹宁静致远的内心。虹还把她的学校设计成了一个美丽的园林,植被郁郁葱葱,到处鸟语花香。
黎也凭着这么股纯真的劲头当上了九年制一贯学校的副校长。即便那么忙碌,她也不忘初心,喜欢阅读文学著作。
新年里,她们来看病后初愈的我,我们围坐在一起,亮闪闪的眼睛还和初识时一样,我想某一个前世我们肯定是血肉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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