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我6岁,爷爷奶奶带着堂姐还有我们一家五口从延安的小山村来到了子洲县的另外一个小乡村,爷爷奶奶是想回自己的老家了,我的父母是为了我们三个孩子的教育,堂姐也是为了子洲更好的教育质量。在子洲的村子里,我们只有祖辈留下的三孔土窑洞,由于常年失修,也没人住,基本等同于土山洞,我们一家五口住了一孔,爷爷奶奶堂姐住了一孔,另外一孔堆放杂物。举家搬迁之前,我已经在原来的村子里跟着学前班读了两年书,但是我并没有开窍,只是跟着姐姐们玩去了。在子洲的村子里,我正式入学了,依然是每天傻傻地玩耍,我永远也忘不了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事,学前班老师问了小朋友们一个课本上的问题,居然没有人会,只有我知道答案,并告诉了老师(毕竟我已经学了两年了)。那位山村里普通的年长的女老师认真地当着所有人表扬和鼓励了我,要知道,之前我都是被归类为笨孩子一列的,当时被表扬的我很肯定自己是很聪明的,从此就有了自信,爱上了学习。92年的小山村,春夏秋冬都有着她鲜明的自然特点,村子里的多数人都是靠天吃饭,没有电话也没有几家人有电视,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快乐。孩子们都是自由自在的奔跑,没有复杂的玩具,却可以通过各种方式玩耍,无忧无虑。92年的县城还是每隔五天有集市,村子里的人都是认真打扮收拾走路去赶集,采买生活必须品。虽然大家都能填饱肚子,但是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夏天瓜果蔬菜丰富,味蕾才能体验到不同的感受。冬天的时候基本就是土豆和酸白菜了。那时候我家是真的穷,一年吃不了几顿肉。
时间来到了2002年,成绩优异的我通过自己的努力从县城的初中考到了省城西安的重点中学。当时母亲已经在村子里经营了一家小卖部,家里也有了21寸的彩色电视机,安装了电话,作为了村子里的公用收费电话。我每周会去学校门口的话吧给家里打电话,长途,还不敢多说话。高中时候,家里经济依然紧张,我每学期逼着自己必须考进年级前50名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可以免800块学费。记得高中的时候,西安空气质量并不好,见不到太多晴朗的蓝天。从子洲老家往返西安也很艰难,大巴或者是卧铺需要十几个小时,火车只能通到绥德县,寒假的时候需要坐一晚上硬座回家,车厢里挤满了回家过年的人。高中时候,小灵通,随身听,MP3,手机陆续登场,电子产品慢慢开始发展流行。当然,贫困的我依然是用公共电话来联系家人,跟同学还会使用写信的方式。
2012年注定不平凡,几部大片带来的刺激,《让子弹飞》《盗梦空间》《2012》,预示着诡谲复杂的大环境。智能手机开始大面积登场,人人网终于没落,微信迅速被所有人传播,《中国好声音》炸嗨了那个夏天。而我自己也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海啸。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但却是有迹可循的,被公知以及网络上的舆论带着节奏,对一切现实充满了抱怨和愤怒。博客慢慢淡出了历史舞台,微博登场,也是迅速流行。彼时的自己蜗居在一个很小的老房子里,看不到未来和希望。在子洲的村子里休息了9个多月,往返于西安和子洲,高速路已经通了,基本上七个小时左右可以到达。
2022年马上结束了,很多感觉像极了2012年,但是我却知道,自己有了太多的变化。不再抱怨,不再被舆论左右,每天关注自己的现实生活,满足踏实。智能手机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父母会刷抖音刷快手,会看直播,一家人有一个小群,没事的时候来个群视频,聊聊家常,看看孩子,发发今天吃了啥。拿着手机就可以出门,购物,点外卖,用手机投屏功能,在家就可以体会影院模式。往返榆林,延安也越来越便捷。动车五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榆林市和绥德县,延安有两个小时十分钟就到了,今年暑假,送孩子回延安父母家,可以做到当天轻松的来回。周末下班,悠闲地搭个动车就可以回延安看孩子了。要是想自驾往返陕北,全程高速也是很快的。
从1992年到2022年,整整30年,我的家庭从最贫困的底层,实现了安居乐业,父母,姐弟都离开了那个山村,在城市里安家。从老家村子的微信群里能看到小村庄的巨大变化,路面硬化了,再也不是那泥泞的小路了,天然气通了,村民用上了壁挂锅炉,取暖,热水,跟城市没了区别。儿时由几孔破旧的土窑洞组成的小学也盖成了三层楼房。我家老院子对着的那条上山的土路也修建成了健身步道,人们可以爬到山顶俯瞰整个县城,再从另外一条路去往金鸡山公园。最近县城疫情严重,村子的微信群里干部们兢兢业业,保障着大家的健康和生活。
从2002年到2022年,我在西安整整待了20年,完成了自己的高中和大学学业,也步入了工作岗位,有了自己幸福的小家,有了自己可爱的女儿。20年来,西安也从一座灰蒙蒙的城市改变成了可以看到蓝天白云晚霞的美丽城市,夜晚也有月亮陪伴着孩子入眠。从大雁塔到曲江池遗址公园,再到恢宏的大唐不夜城,从护城河到浐灞生态区,以及很多我没有打卡的生态公园,从破旧的公交车到空调车再到多条地铁的通达,这个城市用自己的节奏在发生着可喜的变化,也慢慢地给了我归属感。
30年前,县城每到春天的沙尘暴,让走在放学路上的我每每回家鼻孔嘴巴都是沙土,而现在却再也没有人提起老家近些年会发生沙尘暴,生态环境得到了进一步的改善。榆林城和子洲县城也变得越来越宜居。我总是不自觉地幻想,等到自己老去的那一天,回到儿时的乡村,听风听雨听雪落下的声音。
我曾经是陕北农村最贫困家庭的一个小女孩,现在的我是古城西安普通的市民,从这三十年自己及家人的生活和自己周围环境发生的变化,我由衷地感谢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历史是由每一个生活在其中的人创造和推动的,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祈愿疫情早日散去,可以带着家人一起出去走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