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短篇集 七十三 妾击贼

蒲松龄 原著

        益都县西郊的显贵之家某人，富拥巨金，纳养一小妾，颇温婉艳丽。而正妻常凌辱她，甚至鞭挞横施。小妾侍奉正妻惟存恭谨。某人怜爱小妾，往往私下软语慰抚。小妾竟未有怨言。

        一夜，数十人逾墙入院，几乎将那屋门撞坏。某人与妻惶急丧魄，摇晃战抖不知所措。小妾惊起，默无声息，暗摸屋中，握得挑水担杖一根，拔闩急出。群贼一时乱如蓬麻。小妾舞动担杖，风鸣钩响，痛击之下四五人仆地；片刻贼人尽数翻倒，骇愕间乱奔登墙，情急都不能爬上，倾跌咿哑嚎喊，如同亡魂失命。小妾拄杖地上，眼望群贼笑道：“此等东西，不值我下手亲打，也来学作贼！我不杀你们，杀你们尚嫌羞辱了我。”悉数放贼人逃走。某人大惊，问：“你何以有如此身手？”竟因小妾父亲原为枪棒武师，小妾得以尽传其父本领，可敌几乎不止百人。正妻尤其骇惊非常，悔恨先前自己被小妾形貌迷惑。由此善颜对待小妾，小妾终无纤毫失礼。邻妇有人告诉小妾：“嫂子击贼如对猪犬，却为何俯首忍受鞭挞楚痛？”小妾道：“此为我名分使然，如何敢论其他。”听者益发赞她贤德。

        异史氏道：“身怀绝技，共居数年而家人不知，竟猝然间捍患御灾，感化正妻变悍恶为良善。呜呼！丑夫射落雉鸡已得猎获，内人才展露笑颜；蠢夫赌戏得胜，公主始愿同车。技能不可以放之不用也竟如此吧！”

                              202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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