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如年。按习俗,这一天很多地方都会吃饺子、吃汤圆。
所谓千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在我的家乡,这一天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给逝去的亲人上坟扫墓,以此表达对先人的怀念之情。
今年退休后,我在离家乡九百多公里的他乡带小孙子,不能亲自前往父亲墓地祭扫,心中不免有些愁怅。看到微信群中姊妹们带着鲜花以及父亲生前爱吃爱喝的已经去父亲墓前祭扫的照片后,于是又聊感欣慰起来。
是的,在我们姊妹心中,只要父亲的微笑在我们的眼前依旧清晰,他就永远活着;只要对父亲的记忆不曾抹去,父亲便是不朽的。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是个很有责任有担当的人。他从小便失去了父亲,作为独生子,年幼的他跟着我婆婆,母俩子过着饥寒交迫的苦日子。为了填饱肚子,婆婆被迫带着父亲改了嫁,以后又有了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可好日子没过多久,继父又因病去世了。当时,婆婆要照顾家中年幼的弟妹,挣钱养家的重担便落在了年少的父亲身上。听母亲说,父亲当时干的是通讯员工作,工资不高,工作非常辛苦,但是他为了这个家,他毫无怨言,一直把弟妹供养到成人并参加工作。
父亲特别能吃苦。 父亲考到了大车执照后,他成为了省会城市首批为数不多的公交司机。那个年代,市民出行的唯一交通便是公交。那时坐车的人很多,等车的人更多。司机开着班车在市区内转圈圈,几乎停不下来。即使停下来,也就是上趟厕所尿个尿的时间。冬天,吃口热饭也是很奢侈的呢。
而我小时候的记忆,也总是和父亲开的的那辆老公交车紧密相连。有一次碰到雨雪天气,外婆做好了饭菜让我给父亲送去。为了保温,外婆把饭盒用棉布包裹了好几层,然后放到了我手上,叮嘱我路面打滑要小心走路。寒风中,我在离家最近、也是父亲必到的公交停车站等着父亲的车过来。终于看到了我熟悉的车牌尾号320连体公交了(两节车厢的)。我快步小跑绕到父亲的驾驶室门边,掂起小脚,努力地把温温的饭盒举过头顶递给父亲,父亲接了饭过去,冲我笑了笑,用手示意我快点回人行道上去。我刚走回人行道,父亲的车便又开往下一站去了。车子发动的那一瞬间,父亲穿着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工作棉衣、手握方向盘的样子便永久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了。
那个年代,夏天开车,车里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三伏天开车,父亲的汗衫从没干过。有时实在热得不行,到终点站的时候就会下车去拿洗车的水笼头,冲冲头,冲冲手和脚,然后又跳进驾驶室去了。父亲老年时候痛风的毛病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几十年过去了,父亲和那辆车牌尾号320的连体公交车,成为我心中最温馨的记忆。以至于现在但凡看到车牌尾号320的车,就会想起你亲,想起父亲和我们在一起的开心日子。
因为父亲的前半生是在苦水中泡大的,他常对我们说,跟小时候吃的苦比,这些辛苦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
父亲是个节俭而聪明的人。父亲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很喜欢摆弄一些家什。
在我的记忆中,我家有很多的家具都是父亲自己动手制作的。那些家具不仅仅是物质的存在,更是承载着父亲的心血和对家庭的深深关爱。
比如说夏天睡觉的竹床就是父亲做的。
家里人多,二三张竹床不够用。父亲把捡回来的毛竹先是劈成一片片,然后巧妙地搭建起一张结实而又清凉的竹床。那时,我家住三楼。夏天4点以后,受热浪蒸烤了一天的人们都都会迫不及待的把家中的竹床搬到院子里纳凉。人们把竹床有序地排成一排排,一片片。父亲做的竹床很有“个性”,在竹床的海洋里,我们一眼便能看到它。
躺在竹床上,一个个家长里短的故事应运而生,一本本手抄本小说在人们手上辗转流传。“竹床文化”是那个年代给我们印象最深刻的印记。现在,每当夏夜降临,空调的风拂过面夹,我们一家人每天围绕着那张自制的竹床在楼下纳凉度过美好的时光仍然会不时出现在我的眼前。
而那个能够旋转的椅子更是我们的骄傲。有一天父亲在理发店看到会转动的椅子,于是得到灵感,回家后便便利用一些边角废料做了一个,我们姐妹几个都很喜欢,完成的那天,我们抢着坐。它不仅成为我们姐妹玩耍的好“玩具”,还成为了家中的焦点。每当亲戚朋友来访,都会被这把独特的椅子所吸引,纷纷询问它的来历。
还有,更令人惊叹的莫过于那个手动风扇。父亲仿照电风扇原理,巧妙地运用一些简单的材料,制作出来一个能够用手拉动的风扇。这个风扇只需要一个人操作,全家人便可不用摇着蒲扇。每当我们坐在家里,拉动着风扇,凉爽的风便从指缝间穿过,那感觉简直如同置身在清风拂面的户外花园一般。
南方的夏天炎热难耐,但自从有了父亲的这个小发明,我们能够足不出户便享受到一丝丝清凉。
这些小“作品”放到现在,可能微不足道。但父亲的巧手和创意不仅为我们带来了实用的生活用具,更是传递着一份家的温暖。
父亲说,在生活不富裕的日子,能不化钱的地方我们就不化,能省的地方我们也也尽量节省。
在冬至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写下这些文字。此时此刻,窗外已是天寒地冻,冰雪交加。亲爱的父亲,你在天堂冷吗?冷的话,不妨记得托梦给您的儿女们哦。
其实,父亲去世不久早就想把对父亲的思念形成文字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