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庄的日子悠闲。
住的地方幽静,巷深。香樟树掩映。走一段弯弯绕绕的路出去才到街上。街也是小街。
水乡,到处是水,是河。河上船。就觉得依水而筑的房屋好看,有景,有意思。不在意精致还是简陋。桥多。
休闲,不往景区里去扎堆,就外面走走,随便哪儿转转,亦好。方向不拘,街头巷尾,水边桥头……走哪儿是哪儿,且行且看。
却总能被人看出是游客。即便在不开口说话的时候。
就街上步履轻松正走着,后面车子开上来,一个刹停在旁边,司机探过头来询问:要不要坐车啊?
我摆摆手表示不用。
车站远呢。
还是摆手表示不用。
走过去远啦,长途站。
我不去车站。
奇怪,为什么觉得我要去车站?是走路走得像赶路,背包,且此路通往长途站,所以以为我要去车站?
而我是在散步,而非赶车。
在小店买纸巾和水。结完账还问一句:来旅游啊?
没出声、不存在口音暴露的情况下,怎么知道我是外地人,来旅游的?
家门口小店,街坊都熟面。我是生面孔,加之状态,无意却明显的旅途状态,朴素的迷彩服,背包,一看就是旅人行装?
可我住在这里,自以为好像就是从家里出来上趟街。虽然是暂住。
昨晚房主老太太上来敲门说个事,说他们明天早上要出去,办点事。他们两个都出去。
楼里还有别人吗?别的客人有吗?
她说没有别的客人,现在就我一个。
不知她是何意,我以为她是为了告诉我明天这里不方便留了。就说:那我要出去吧,你们几点走?我在你们之前走。
她忙说不是不是啊,就是告诉你一下。我们早上出去,午饭后就回来了。没事的,你想在家就在家,想出去转就出去转。出去时把大门带上就好。就是告诉你一下。
大门用锁吗?要不还是我先出去吧,你们好锁门。下午我晚点回来,你们应该在了。
她说大门不用锁,关上就好,有监控的,没事。
你们不在,我在家,不合适吧。
她说没事啊,没事。
她说完就下去了。我想想,还是明早早点出去为好。互不相碍,岂不两便。
听说有这样用两个字形容江南水乡古镇的,分别对应六个古镇:梦里西塘,水阁乌镇,富甲南浔,碧玉周庄,富土同里,风情甪直。
不知谁总结的,恰当否。
说到了甪直。就近去趟甪直古镇,就明天。
可是我第二天早上醒晚了,醒来都八点半了。楼下毫无动静。整座楼毫无动静。他们已经走了。
香樟树的树枝被风一送一送来敲窗。有点小小的沉静的迷人的意境。
在窗前流连一会儿。按原计划,我收拾收拾出门。大门带上。
甪直,在还不认识怎么念这个字的时候,看到字形就喜欢,就觉得直来直去的,简洁,又有古意,又特别。单这名儿,这两个字,给我的直观感觉像是一种动物,独角的,一种神兽。
果然有叫甪端的神兽。
特别的名字,名因何来?普遍的说法是,古镇东有直港,通向六处,水流酷似“甪”字,故名甪直。
可能说“甪直”不一定知道,但一说叶圣陶的小说《多收了三五斗》就知道了,那里边写的就是发生在苏州甪直镇的粜米引出的故事。
万盛米行的河埠头,横七竖八停泊着乡村里出来的敞口船。船里装载的是新米,把船身压得很低。齐船舷的菜叶和垃圾给白腻的泡沫包围着,一漾一漾地,填没了这船和那船之间的空隙。河埠上去是仅容两三个人并排走的街道。万盛米行就在街道的那一边。朝晨的太阳光从破了的明瓦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顶旧毡帽上。
“糙米五块,谷三块。”米行里的先生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故事由此展开。
万盛米行有原型,原型是成立于民国初年的万成恒米行,位于古镇南市河西岸。
慕名来看周庄的双桥,却不知甪直也有双桥。甪直还是水乡桥都。古桥数量多,造型各异,古色古香。历史上有“七十二座半”之说。昆山和南港的交汇桥为半顶。古桥现存约半数。大部分建于清乾隆年前,有些可上溯至宋元。在甪直看桥,品读桥联,解读桥碑……好像参观古桥博物馆。
所说“三步二桥”,是三步跨两桥的意思。古镇水道纵横,交错参差,两河交汇处,常有建筑相连形成直角的两座桥,也就是双桥。
古镇有双桥五座。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东西跨于塘河上的三元桥和万安桥。三元桥建于明万历年间,万安桥建于清乾隆年前。都是花岗石砌梁式平桥。两桥相接相连,一高一矮。万安桥矮,称“矮凳桥”。
江南水乡,景色其实差不多。甪直与周庄又是近在咫尺。周庄我都来回来去快转遍了,甪直也就匆匆一瞥。
古镇里随处走走,踩石板路,看那些小河、小船、石桥。两岸依次的枕河人家,紧凑的土产日杂等店面,一溜溜粉墙黛瓦,点缀的花花草草,粉墙黛瓦的倒影,花花草草的倒影……都是江南水乡寻常景色。
要说不同,就是来的时间,来时的天气,当时的心情---心中无事,或是诸事缠身......也许具体到遇上什么样邻座的人,可能也造成一点影响……于是投射在来看人的眼中,横看成岭侧成峰,风景也就莫名其妙地变了,变成这样,变成那样。感觉也不一样了。
甪直相对安静,比周庄。
好像安静了就静止了,停滞了,什么都停下来了。而时光不停休,一直在流逝,逝者如斯,就在时时刻刻可能的松懈而不知不觉和粗心大意中,无声又无情地流逝。静悄悄的。
如果不是看日历标示再过两天就霜降了,我都没有感觉时序已是深秋。这一看,真是,又心惊,又感慨:日子可真不禁过啊。
傍晚回住处。灯亮着,大门开着,有人了。
没看到房主夫妇。他们这时候大概在厨房做饭,吃饭。
厅里有个人,正在茶桌旁坐着喝茶。可能是新来的房客。
不知是不是。看见了便点头一笑。
那人也微笑点头。
而且,还有,桌上多了一大束桂花,插在玻璃瓶中。以前没有。
刚一进门就闻到了,甜美芬芳,沁人心脾。随后一找便看到花。禁不住的喜悦油然而生。
花是哪儿来的?
小院里花木扶疏,并没有一株是桂花树。我都看过。
端为苏州多旧家,旧家多庭园,而庭园中总得有一二株桂树,与玉兰、海棠、牡丹为配,取玉堂富贵之意。
而他们的房子是两年前建的,院子也是新整。我上次来时,他们刚营业不久。所收房费记账,记在一本小学生用的练习本上。现在也记练习本上。应该已经换过几本。
再说这桂花,哪里折来?还是买的?
不管哪儿来的。惟觉,真好。
曾经看到一段话谈旅行,大意就是:旅行应该是流浪式的,旅人应该是流浪者心态,否则便不成其为旅行。旅行的要点在于无责任、无定时、无来往信札、无嚅嚅好问的邻人、无意外造访的来客、无目的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旅行者,是不确定知道要往哪里去的。更好一点,甚至都不记得是从何处而来的。甚至忘却了自己的姓名。
就以上观点,沉浸下来想想,的确。旅行最好是流浪式的,无定时,无目的地。甚至忘却了自己是谁。
2024—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