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寂寂,只有偶尔微风抚动竹影的窸窣声,老和尚盘腿端坐在蒲团上,已进入了正定。
佛前的紫铜香炉中,一缕青烟袅袅盘在半空。许是受了这经年累月的佛荫,或是融了这山间的仙气,这缕青烟竟然也有了灵识,能看能听且动了心思。
它绕过柱子,飘到老和尚鼻前。老和尚阿嚏一个大喷嚏出了定,青烟被喷出老远,又急急忙忙汇过来,绕成一团伏在和尚脚下,道:“大师受我一拜,恳请大师为我指点迷津!”
老和尚定睛看了看,笑道:“好啊!好啊!你且说来我听。”
那烟便把自己所动之心说了出来。原来自它有了灵识后,日日见佛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心中便生出了向往羡慕之意,却苦于没有人身,今日佛堂四下无人,便斗胆开口求了师父,只愿得个人身,也能像这世间男男女女般自由行走,不至散灭。
和尚听完犯了难,这人身本是业报循环所得,这缕烟无善无恶,又未造得因缘果报,怎么得人身呢?他思忖半天,开口道:“倒是有一法,可以试试,只是并不长久,亦非真身,只是化身。”
青烟得知有法可循,高兴得腾空而起。老和尚道:“若想得此化身,必得心中有执念才行。你每日在佛前所见众生心中皆有执念,你若将他们的执念记下,化在自己心中,日积月累,执念坚固,便可得一人形化身。只是这法与修行背道而驰,我等修行只求化念忘身,你却求念固身,实在荒唐!此法不可行,不可行!”青烟哪里听得进后面几句,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它的求身法。
转眼几年过去了,执念亦收集了不少,等到夜深人静之时,青烟便显化出人形。也许是香客中女众偏多,它显化出来的竟是一翩翩妙龄女子,只是手足仍然软烂,光有形没有骨,风一吹就散。看到此,她不由哀伤,转念又发现,这哀伤竟然也是这形体中的,是这形体在哀伤,不禁好奇,又觉甚是有趣。
又过了几年,执念越收越多,这形体中的七情六欲逐渐饱满了起来,只是这骨头却依旧绵软不得成型。这日她乘众人退散,伏倒在老和尚脚下哭诉。老和尚叹口气道:“若想成型,你还缺两件事,一是名字,二是机缘。”
“名字?”她疑惑道,“这么多年,我只顾收集他人执念,竟未曾想过自己还可以有名字?”
和尚缓缓道:“若想形体长久,这名字就不用起得太好,什么莲啊凤的都不合适,乡下人给孩子起名狗剩,也是因为好养活。吾当日初见你时有两个烟圈环绕,如祥云一般,便知你不凡,今日赐你二蛋一名,你意下如何?”
一得此名,她顿觉浑身之气硬朗,跪倒在地,直给和尚磕头:“弟子二蛋给师父请安,求师父再指点何为机缘!”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英姿飒爽的翩翩少年撩衣踏入佛堂。二蛋回身,只看了一眼,忽然这些年攒下的七情六欲一并涌上心头,髓脑筋骨噗噗乱跳,妈呀一声倒在了大殿前。少年上前扶起她,正疑惑间,和尚起身大笑:“机缘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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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篇讲二蛋和此少年在人间受尽苦楚,爱恨情仇,化尽执念,又回到了香炉中。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