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窑诗话》|情志(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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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古典诗学情志观流程

(二)魏晋:“缘情”说

魏晋之后,先秦的“诗言志”说的精神,作为儒家的“道统”,为隋代王通“贯道”说、唐代韩柳等古文家的“志道”“明道”说和宋代理学家周敦颐的“载道”说所继承;“情、志统一”说也在南朝刘宋范晔《狱中与诸甥侄书》、刘勰《文心雕龙》和白居易《与元九书》中得到了发挥。而“诗缘情”说却到了中唐皎然《诗式》、南宋叶梦得《石林诗话》,特别是明清“主情派”诗家才得到标举和张扬。皎然“诗缘情境发”,叶梦得“缘情体物,自有天然”,汤显祖《耳伯麻姑游诗序》“世总为情,情生诗歌”,袁宏道《序小修诗》“独抒性灵”“情与境会”“任性而发”,袁枚《随园诗话》“凡诗之传者,都是性灵”,前呼后应,其声势下及近代黄遵宪等人的“诗界革命”。

可见,在我国古典诗学观念的嬗变流程中,“情、志统一”说,实际上取代了“诗言志”说而成了诗学观念的正统,《毛诗序》和《与元九书》是正统观念的完整表述;“诗缘情”说,则作为生气蓬勃的诗学潜流,与正统观念颉颃发展,以至在近代美学史上取得了支配地位。

注释:

一:境界

宋代有位禅师,叫青原惟信,他曾经提出参禅的三重境界:

“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古代日本有个一休和尚,有句话说得也很好,“佛界易入,魔界难进。”

自近代著名学者王国维转学西方,以攻哲学为主,研究康德、叔本华、尼采等人哲学,兼英法诸家,结合先秦诸子及宋代理学,在《人间词话》中提出三种之境界之说以来;境界之说改头换面又重新为世人所重。

《人间词话》原文:“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细考各家境界之说终脱离不出传心、载道,这也就等于古典文学和诗歌在经历了无数的形形色色的批判之后,再次肯定了“诗言志”、“文载道”这一观点。

纵观古今诗家和学者对于这个观点的阐述,只有境界上的不同,而非理解上的出入。

古人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王国维亦有“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之说。这可以看作是对“ 假传万卷书”中的“假”字的细化和补充。

南怀瑾的说法则更为直白,“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个人的境界不同,说法也不同。

“ 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

人们格调高低的问题,一睹便明。

现代人尤需引起注意的是:境界之说除了是学习古典诗词文赋的一把金钥匙之外,亦对学人的心性有所约束。

比如:在对古代文人的认知方面,第一重境界:他们是人;第二重境界:他们可以是诗仙、诗圣、诗佛、诗鬼等等,古时流传下来的关于文人的各种轶事典故传说等也不可以荒诞不羁、迷信等一概论之。第三重境界:而今得个休歇处,在看这些古代文人,还是人。

不幸的是,今天的大多数对于古代文人基本认知还处在第一重境界,而且这个境界还是被西化过的。若无王国维,恐怕很多人连第一重境界也不知晓。

无独有偶的是,现在的许多词条解释等等大都沿用了这一思路,在对古代文人的释义方面分化过度,戴的帽子太多。

一:微道者善文

先秦的“诗言志”是个很宏大的话题,而后的文学、诗歌等等与此相比可称微道。后诗非前诗,嬗变后的诗虽仍称诗,也不过是仍沿用以前的名字罢了。

韩愈是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被后人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

其实韩愈也是一位非常重要的思想家。在宋儒眼中,孔、孟之下,便是韩愈。他在儒学式微,释、道盛行之际,力辟佛、老,致力于复兴儒学,以继承儒学道统自居,并取得了重大的成功。五代残唐民不聊生,文事凋敝,韩愈肇开宋明理学家之先声,在传承文化和复兴儒学上居功甚伟。

周敦颐是北宋五子之一,宋朝理学思想的开山鼻祖。他提倡“文以载道”。强调文辞是艺,道德为实。笃其实而书之,美则爱、爱则传,贤者得而学之,是为教化。不务实,虽业师保勉,人也不学。不知务道德,而专以文辞为能,是"虚车",实为弊端。

宋朝时期,儒、道、佛三家合流趋势明显,宋代理学家以儒解禅,出现了一批理学家。北宋初期,石介、胡瑗、孙复被称为“理学三先生”,但实际的开创者为“北宋五子”,即周敦颐、张载、邵雍、程颢、程颐。

嘉祐八年(1063年)的5月,周敦颐应邀与一群文朋诗友游玩聚会。兴之所致,大家便相约写诗作文。周敦颐一气呵成挥笔而就一篇一百一十九字的散文,就是名传后世的《爱莲说》。

从上可知,“ 微道者善文”至少有两种说法:一是以文为微道末艺,这是相对于精擅思、哲、理的大儒而言的;另一是以传文为微道,这是相对于禅而言的。

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周敦颐的《爱莲说》既不失后世所谓的境界、情志、缘情,又深含儒、禅、理、哲之意。虽称散文但在“言志”、“明道”方面却与古典诗文同出一辙。

据清邓显鹤《周子全书》《年谱》记载:“八年癸卯。先生四十七,正月七日,行县至于都,邀余杭钱建侯(拓)、四明沈希颜游岩题石,并有诗刻石。五月,作《爱莲说》,沈希颜书,五抟篆额。钱拓上石,即十五日事也。”先生四十七,即嘉祐八年(1063)。

清人考周子是情,无情则不考。故“诗缘情”既是一类治学的态度,也是人类的天性。

《中庸》里说,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

如果以道德考之,所谓“凡诗之传者,都是性灵”、“诗界革命”、“诗缘情”说,皆属枝末。今人道德无存,只靠一点人性维持着世道,本身已自顾不暇,哪有什么德行去搞古典诗文。

今天的诗文全靠人类的天性和一点人性来维系,衰落式微已成定局,诚为微道,不以情诱实难发心。

王国维有造境,写境之说,西方亦有“理想派”和“写实派”之分,现代也有喜欢提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

盖言之,不明文学之人,总是喜欢将文学称为是“假的”。假道学们又喜欢以“他们的生活经验或者修养水平尚未达到这样的一个高度,仅仅以“真假”评定文学。”来斥之。

文学如此,诗歌亦如此。当人们以“真假”来评定文学的时候,文学的社会功能和价值便不复存在,已然成了微道。

从这个角度也可以说“文学易入,魔界难进”,文学、诗歌与佛无异,断情则绝人。故须以情补之。

“真传一句话,难!假传万卷书,易!”。从难易的角度上讲,即使“ 假传万卷书”只要书中有真情也是可以原谅的。

由此可见“诗缘情”是千百年来古人对诗的认知和总结。以大道而作微文是古人对后人的怜爱。

以人为本,方知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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