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森诡谧的古刹内,黯淡的烛火在跳跃,烛光忽明忽暗,夜风阴阴地从破旧的窗口中潜入,然后尖锐的冲刺过来,令人寒意顿生。四周风声呼啸,偶尔远远地传来数声老鸹的凄厉鸣叫,更令古刹添几分恐怖之色。赶考的书生就着烛光,捧着文章,裹紧身上的单衣,孜孜不倦地研读着。而虚掩着的门外,一名身着白裘的美艳女子,正妖娆地倚靠在古槐树的树枝上,透过窗看着那发奋的书生。她的眸波光流转,红唇微抿,身后却渐渐扬起了一条巨大的、白色的、毛茸茸的尾巴。她轻轻的动了动手指,那曼妙的身姿,便突然好似薄雾般散开了,消失于一片浓浓的夜色之下……
上述中的女子形象,便是广泛分布于各种耳熟能详的中国民间神怪爱情故事里的狐妖。在中国民间传说中,狐狸能够修炼成人形,与人来往,故如此称。传说狐修千年而得九尾,在狐妖中,九尾狐的地位最为崇高,最出名的当然就是那只从印度跑到中国来先是化成妺喜迷惑桀王,后来又附身妲己迷惑纣王,再然后被姜子牙赶到日本化名玉藻前迷惑鸟羽天皇最后被安倍晴明砍了的九尾狐啦,古代亦有百岁狐修为美女,千岁狐预知未来等传说。其说最早源自上古的狐图腾崇拜。
一开始狐其实是以神的形象出现的。上古部族如涂山氏、纯狐氏、有苏氏等均属狐图腾族。能够作为图腾,狐狸的形象地位在当时人们的心中可见一斑。例如传说中大禹的妻子便是一位九尾狐仙。狐仙在先秦两汉时期地位最为尊崇,与龙凤相等。而汉后狐狸精作为祥瑞的地位急剧下降,风评开始变差。东汉《说文解字》中,解狐为“袄兽也,鬼所乘之”,可见那时狐“有妖气”之说已经开始流行。狐的仙妖形象开始分化,但却更加偏向于妖化。狐仙的地位愈发下降,从“正统神族”变成了“地方小仙”。如后世有“五仙”之说,胡黄白柳灰,五畜其名,狐仙已经成了“保家仙”。至于狐妖,骂声则更不绝于耳。自古以来,狐就和“魅惑”,“蛊惑”等词分不开。唐代骆宾王一纸檄文骂武则天“狐媚偏能惑主”堪称典范。各种志怪小说中流传的狐妖幻化为美女勾引男子吸其精血的桥段更是数不胜数。如今狐狸精已经是骂人的专用词汇了。
其实一开始狐仙的形象并不是完全为人形,神通也没有非常广大。而到魏晋南北朝时期文学作品中的狐开始人化,且法力无边。如葛洪所著的《西京杂记》中古冢白狐化为老翁入人梦,还有《搜神记》中谈论狐的作品尤多。不过大多小说较为程序化,结局凄惨,无甚人情味可言。
从唐至明,狐仙狐妖类的小说由盛转衰。而到了清代,以《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为代表的笔记小说又大盛其行。尤其是《聊斋志异》,畅谈鬼狐花月,可谓集狐仙狐妖之大成者。但是《聊斋志异》中狐妖的形象却多是正面的。如单纯善良的青凤,活泼可爱的娇娜,天真无邪的婴宁,正直仗义的辛十四娘,甚至还有男性狐妖,如神秘俊秀的胡四公子……他们是狐妖,有着绝色的容颜,有着无边的法力,却对爱情忠贞不渝,明是非,辨善恶。就像郭沫若赞蒲松龄“写妖写鬼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狐妖的高洁,反倒是衬得文中的反派人类愈发下作,令读者看来羞赧。
狐妖,不论是作为一种民间传说还是作为一种文学形象,都不得不说其是中国古典文学甚至是民族文化的一个典型的代表。它有着炎黄男子的俊秀儒雅,有着华夏女子的顾盼生姿,更有着东方神怪的令人生畏而又无法自拔的无穷魅力。它表现了我们对爱情的绝美的浪漫幻想,也表现了我们的古典文学文化的无穷的瑰丽奇幻。
翻开泛黄的纸页,循着淡淡的墨迹,我终于找到了在那万千幻想的尽头亭亭玉立的绝色佳人。她的雪白衣裘之下,是上下五千年的古老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