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脏事,叫陆鸿辛和他手底下的人去做就好了,你又何必亲自跑一趟,你若有个好歹,让我怎么跟你阿娘交代?”谢慕怀退去左右,亲自给谢临月上药。在下人看来,平时威严狠辣的永州王,对待儿子却恨不得事事亲为,这真是好一幅父慈子孝的场景。
前几年对于这种刻意的亲昵,谢临月还会觉得别扭,扭捏躲闪好不习惯。他一开始总是梦见母亲生前说过的话“不可与窃国贼为伍”,也会时时想起阳城谢家被灭门的那个晚上,谢临月总是在父亲的亲情和母亲的教诲之间来回摇摆。可是谢慕怀一颗慈父之心时时都要在谢临月面前表现表现,谢临月在父爱的包围中,逐渐习惯了甚至开始贪恋父子亲情。
谢临月心中想着在炎龙堂遇到的那个朱雀使,就直接说道:“这次炎龙堂和雷光山都突袭失败,想来也不会有下次机会了。是孩儿没用,没能替父亲解决掉他们。只是这这次炎龙堂和雷光山早有准备,似乎跟那个朱雀使和白虎使有关系,这两个女子我都交过手,依孩儿看,这两人不简单。”
谢穆怀道:“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此次探查凉州边境之事暴露,于永州是无碍的,不过是西楚那位将军心中有些不悦。”
谢临月:“会给父亲带来麻烦吗?”
谢慕怀:“临儿你记住,永州与西楚只是盟友,没有贵贱。西楚的将军不舒服,只要于我永州利益无碍,那就不必太挂怀。维持个表面的和睦即可。”
“可父亲不是说,永州想要独立,就得用西楚去对抗定西王军吗?万一西楚那边的事情没有办好……”
“一件小事罢了。为他们做事那么久,也该调整一下我们的位置,不必总被人家使唤。”谢慕怀放下手里刚刚涂抹的药膏,提临月穿上外衣,道:“你也别想这么多了,早点休息吧。再过半个月,过了中秋就是你的生辰。阿爹在城郊的山溪别院给你办一场加冠礼,请了探云坊的舞姬和琴师到场表演,到时候你把你在城中的朋友都可以请去一起热闹热闹。”
“阿爹,孩儿……”谢临月原本想说,自己在梨花城这些年没有交到朋友,但是想着不让爹爹失望,还是生生咽下这句话,转念说道:“孩儿多谢爹爹。”
“受了伤就早点休息。”
谢临月看着谢慕怀走出自己的院子,转身披上黑色长袍,也隐身在黑夜中。
与永州谢王府紧邻的一间小院子,看上去有些破败,院子中杂草丛生,贪婪地侵占着仅有的一株梨树的土地,从墙角蜿蜒出的爬山虎已经攀爬到了房顶。仅有几条常年走出来的路。看得出来这院子有人住,却没有人打理。爬山虎密密麻麻痕迹之下的窗子你,透出一丝烛火。
谢临月随意披着宽大的袍子,兜帽甚至遮盖住了眼睛。他脚步匆匆进了那闪着烛光的院子,命跟在身边的小厮在门外警戒。名叫“小忙”的小厮,铁柱一般牢牢焊在正屋门前,没有月光的夜晚像一匹破碎的黑布,厚厚的盖在院子上方,小忙就这么隐身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声响。但是他的耳朵却在敏锐的监听着院落内外何种声音,没有放过方圆一里之内的任何动静。
这屋子外面破败,内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尤为宽敞,屋子里一个身着朴素得体的十五六岁少女,却在伺候着躺在床上如植物一般的木讷男人,这里没有一处是相匹配的,处处透着怪异。谢临月瞧着躺在床上的人,陷入沉思,表面上什么都没有表露。在女孩看来,眼前的世子是一位心系旧友却无法自救的可怜人,她看着他专注的思考,一双桃花眼在烛光照耀下很是透亮清澈,仿佛不沾染世间任何俗物。
过了良久,谢临月终于开口道:“翩翩,你不问问你父亲如何了?”
叫翩翩的女子收起自己一直注视的目光,在听到父亲这个词时,眼眸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她淡淡的道:“陆鸿辛他不是我父亲,不过他也算是打着为了我的名义走上这条不归路,看在他替公子和王爷办过那么多事,世子若是什么时候用不上他了,给他一个自生自灭的机会吧。”
谢临月本想告诉她陆鸿辛受伤的事,不过看她的模样,想着还是不说了吧。她心底深处有自己父亲,却有不耻父亲所做的事情,忠孝难两全是境地,谢临月每次看到片片都觉得像在看自己。不过,他没有翩翩那么勇敢。谢临月道:“我们任务失败,不过……人都没有大碍。”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一阵沉默,许久,翩翩主动打破了沉默:“公子早些回去吧,这位公子这几天情况很好,我每日都有同他说说话。今日,你也来看过了,他知道你的心意。”
谢临月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离开了。小忙跟在他身后,一直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总觉得多少有些落寞,堂堂永州世子,锦玉之上的人,可怎么就这么落寞呢?总觉得有一股寒意自他的心底而起,他就像那书架上的琉璃盏,盏内是冰天雪地模糊不清的世界,那薄薄一层琉璃身透着盏内隐约不清的世界,叫人想要守护却又无法亲近。
“小忙,你去知会陆鸿辛一声,就说他女儿我见过了,很好,让他好好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