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也要提

      第一次和小刘老师搭上话是在暑假前。偶然碰见，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便想咨询下。他说不了解这个情况，但手边有一张表可以提供给我参考。生怕人家介意加陌生人的微信，我便提议照一张照片吧。他说，那样显示不清楚，微信传吧。就这样，加了小刘老师的微信。

        一学期又结束了，就盘算着再找小刘老师要一张表格。挑了个傍晚人家在家的时间，发了条微信。大意是，如果方便的话，能否给分享下。

      我还跟四月天调侃，人家会不会后悔加了我的微信呢。因为彼此不熟悉，拒绝吧，还有碍面子。不拒绝吧，也有些为难。四月天说：唉！你能开口跟别人要东西，还真是不多见。不过万一被拒绝了，你又要开始满地找缝了。

      大约半个小时，表格发过来了。留言说，拜托不要外传，这是我们内部资料分析用的。我回：放心刘老师，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这张表就到我这为止，不会有第二个人见到。

      本来，事情发展应该就到此结束了。但随后，他又发来一条消息：“有啥我能帮上忙的，随时联系我。”真的非常感动。不是“联系我”，是“随时联系我”。

      其实，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这句话大可不必，即使是有客气的成分在。但在这个人情凉薄的世界里，并无交情、甚至无交集的人与人之间，“随时”两个字远远超出了我的期望值。试问，在自己的生命中，又能有多少不介意你随时添麻烦的人呢？！

      我这人可能心里有点八卦，但嘴巴从来不八卦。即使到现在，我依旧不知道小刘老师在哪个中学任课。对他的全部了解也就是知道他在附近的小区住，东北人，姓刘。仅此而已。

      有一天，四月天在写作业。忘了是一个什么话题引起的了，跟他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对三个人的感情从来不曾质疑，从来不患得患失，一秒都没有过。

      “你知道什么叫‘患得患失’吗？”我问。

      他说，知道。

      是的，有一个人就是他。

      但另外两个人是谁，我没有跟他说。

      他们是我的爷爷和奶奶，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这段话曾被我记在当天的笔记里。过了一天，后台发现有陌生人读过，并自言自语写下这样一段话：

      “谁会是那个不让你患得患失的人呢？在心底细细地想了一下，很遗憾……”

      我不知道TA是什么样的年纪，又经历了什么。就想跟TA说一句，其实也不必遗憾。可能，我们也曾让别人患得患失过呢。

      再比如说，我们心里有一根刺，或者，自己同时也是插在别人心里的一根刺，哪一种更煎熬呢？

      当然，对于别人，我们做不到感同身受。我们更介意自己的感受。

      期末考试完的第二天，是个周五。四月天拿系统盘去帮同学做系统。九点出门，中午十二点打电话说不回家吃饭了。我以为两个孩子在外边吃的呢，后来才知道是在人家家里。同学妈妈还给买了肉夹馍和凉皮。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我问他：“中午同学妈妈回家的时候，你是特意站起来跟阿姨打招呼的吗？”

      他说：“是，我是站起来迎接的，而且头一天，我就跟同学说要他提前跟家里说一声我要去他家的。”

      “为什么？”我问，并调侃他“让人家给你备饭？”

      他回：“不是，家里去一个外人总该提前跟家长说一声。”

      这个孩子，想得可真多。

      后来，又来电话说，晚上也不回来吃了。有同学过生日，于是，六七个小伙子又坐公交去吃自助。然后，步行返回，骑车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放假前很长一段时间，老师都在抓孩子们用手机的问题。提前通知过家长，不允许带手机进校门，再发现违反纪律的同学就停课反思。

      某个中午，四月天气呼呼地回来说：我们全班都要和某个同学断绝关系，QQ也要清出群并拉黑。我问是谁，他坚决保密。只是说，这个同学带了手机被老师发现，请进办公室谈话时交代出老师不知道的另外四五个同学的名字。

      于是，被视为叛徒，全班义愤填膺地把他孤立起来了。

      我打趣他：“你们还挺有‘正义感’的呢。你不说名字，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我真心建议你不要拉黑好友，冷静一下。”

      他很干脆：“不行，我们全班都说好了。”这架势就好像被举报的是他一样。

      “到底是谁啊？”

      “不能说，他能跟老师出卖同学，我不能跟你出卖他。”

      后来，此同学被家长接回家，停课一天。

      “你没拉黑他吧？”我问。

      “还没有。”

      “千万不能这么做，想想，你们觉得这是正义、义气，但事实上真的是吗？他是点了几个同学的名字，但那几个同学真的无辜吗？人家举报你，前提是你必须做过那件事。你没做过的事，想赖也赖不上吧。这不是抹黑、诬陷，他只是说出了事实，有什么可怨恨人家的呢？”

      四月天的态度很让人欣慰，他不说话，证明认可这个说法。

      我接着说：“他有他做得不妥的地方，你们在某种意义上讲也可能称得上是所谓的‘义气’，但这绝对不是什么正义。”

      “唉！其实，GH也挺可怜的……”说到这，他自己先是一愣。然后，我俩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终于说漏嘴了。

      “原来是GH。”

      “他真的挺可怜的，多亏你劝我。今天他还跟我诉苦，只有我还跟他说话，其他人都不理他了。”

      “好吧，既然说到这，我再多说几句。老师后来不是也没停其他几位同学的课吗？那也是设身处地为GH在着想。”

      “为什么？”

      “如果一起都停课了，那大家出于‘义气’不是更仇恨GH了吗？”

      “也是。”

      有些东西，点到为止，更能互相提醒，互相成全。太较真了，反而适得其反。

      放寒假了，跟四月天规定好，没有特殊情况六点起床出去跑步。他坚持不要我陪他一起。

      “是你真的不愿意我跟着，还是出于心疼你老妈？”我问。

    “心疼妈妈。”他说。

      “好吧，不讨论了。我们一起出去。”

        只是觉得，即使我跑不动，即使我就站在那，也是一种陪伴。四周一片漆黑，空气冰凉。他跑一圈过来的时候，远远看见那个人在，也是一种心安吧。

      但我嘴上说的却是：“我主要是怕你被狗撵了……”

      他笑得拍桌子。

      其实，哪有那么搞笑。

      我就是想陪他早起，陪他长大，在我还能陪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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