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衣橱抽屉时,翻到一双袜子,多年前家人穿旧的一双,当时前趾处已经磨得稀疏,送入垃圾袋时被一起小住的婆婆见到,过后再次遇见它,便是老人已用针线将它补结实,和衣物一起清洗叠折好。
婆婆不擅女红,针线活不算精巧,𧙕子质地不错,除了前趾处被磨得有空子可钻,其它结实的就像在提醒你,它的工作余热还可以源源不断,老人可能也是不忍心,将它缝补妥贴。
当然,那双袜子再没用过,而它就像一件特殊物件被我收纳,除了我,没人记得这𧙕子的琐事,不是吗?本来这样的片刻就像墙布上留下的一个隐隐易除又被忽略,不值一提的印迹。
自从前几年翻书读了那本"断舍离",勤理柜子便成了一个习惯,只是过后每次面对这双𧙕子,又总是生出恻隐之心。
是呀,这双不再需要发挥功效的袜子,对我意味着什么?那细密的针线,有时跑近,有时扯远,视觉美感很难定义,但它就像针线处生出了某根细线,一头竟偷偷的搭在了心口,线轻轻一牵,心头就会隐隐一动,我一向奉若上宾的断舍离,一时间竟变得乏味而冷漠。这双袜子,有了一个更广阔的空间,我称为历史,就像展馆内的一件陈列品,正追溯出一段生活痕迹。
我希望那天有阳光来过,就像此刻心里正升出一轮暖阳,透过玻璃窗,将当年倚坐窗前,正一针一针牵出细线的婆婆罩进五彩暖晕里,脸被暖得绯红,又绯红得让我想起一位少女的脸,那是一张老照片,相貌秀丽的女生,打着麻花辫,正对镜头,老式照相房,一二三,摄影师手中按钮一按,"噗"一声轻响,七十年前的相片就定格了。
婆婆不久前已故去,她开始沉淀进我的记忆里,那双袜子,仍静静的呆在衣柜的一隅里,带着当年清洗过的味道。时光不可逆转,就像今天的雨落下,明天又会迎来朝阳,岁月人生,苍海一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