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肉炖泥鳅

明天就端午节了,今天到市场去买艾叶,看到有泥鳅,想到家里还有几块腊肉骨头,可以做腊肉炖泥鳅,有些年没有做这道菜了,就买了6两,35元一斤,花了21元。

泥鳅,店家说是好泥鳅,我是看不出来。听朋友说,自然生长的泥鳅煮熟后,夹在筷子上还比较柔软;人工饲养的泥鳅煮熟后,夹在筷子上就比较僵硬了。

在老家,我们把泥鳅叫黄鳅,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泥鳅的体色是土黄色的,所以叫黄鳅。

小时候,腊肉炖泥鳅是一道很好吃的菜,简直就是美味。一般只有在种早稻的时候才有吃。当然,泥鳅是不用买的,也不会有那个闲钱去买,都是晚上去照来的。

照泥鳅是一件愉快而好玩的事情。说愉快,是因为有期待,可以有好菜吃;说好玩,是整个过程蛮有乐趣的。为什么说是照泥鳅呢?大概意思是,在晚上,用亮光去寻找发现泥鳅,然后用针扎或夹子抓住泥鳅。乡下称之为照泥鳅。

捉鱼摸虾,耽误庄稼。照泥鳅这事,大人一般是不参与的,因为白天农活累,还要计划打算明后天的事情。

照泥鳅需要光,我们一般用火把。在拜完年后,三哥就会开始准备,上山砍柴时,他会留意“穷光”(松树心,就是松树柴中间有松油脂比较多的部分)。看到有那种像腊肉色的,那是极好的“穷光”,油脂多,火大,亮度好,他一定会担回家,并在家中存好。

上世纪八十年代早期,我印象中一直到九十年代后期,我家都是种双季稻。在早稻开始插秧的时候,泥鳅就出来了,这时候,禾田基本都犁好耙好轧好了,有些已经插了秧苗。

一般在这个时候,三哥就把“穷光”找出来,用刀把它劈成比筷子粗些、和筷子差不多长的“穷光”条,基本要装满两篮。另外,把装“穷光”条燃烧的铁篓子找出来,检修一下。

针扎子是必备的,也一定要重新检查一下,针扎子什么样的呢?就像梳子,柄很长,一般用竹棍,一米长左右,梳子的齿是用针做的,针有6厘米长,在棍子的前端10厘米,疏密合适的加固好针,针扎子就做好了,这是扎泥鳅的工具。现在的孩子基本没有看过这玩意了。

等待一个闷热天气的日子。吃完晚饭,二哥和三哥就开始点好火把,装好备烧的“穷光”条,一人拿一个针扎子和装泥鳅的篓子,去照泥鳅了。

他们十五六岁,我八九岁,跟去玩,又怕蛇。他们帮我准备一根竹棍,我记得父亲对我说过,竹子是蛇的母舅,蛇怕竹棍打(带点梢的水竹)。那时,感觉好奇怪,一个动物,一个植物,怎么还亲上了。现在想起来,是很有道理的,竹子的柔韧性好,能够很密实地打到地面上,容易把蛇打死,帮助人及时解除危险。

走到田塅里,就会发现还有三两个火把,那肯定是同村子的其他兄弟多的人家。大家心照不宣,以火把为点,彼此相对划分范围。兄弟一个的,父母不会让他一个人出来的,照泥鳅这事,姐妹是不参与的。没有两三个人,半夜走在漆黑的田塅里,是会有些害怕。

我们沿着田埂慢慢走,目光集中在水田里扫视,泥鳅可能在水面下较凸起的土块上,也可能在刚插好的秧苗下,还可能在浅水处乘凉。发现了,三哥将针扎子轻轻地伸向前,估摸着针扎在泥鳅的头部位置,慢慢放低,在大约距水面上部5、6公分的地方,突然快速用力向泥鳅的颈部扎去。再快速提起,扎到了,递向我,我用背篓配合着,三哥将针扎子在背篓的边缘一敲,泥鳅就掉到背篓里。

二哥提着火把,根据火焰的大小,适时添加“穷光”条,没有一定的亮度是很难发现泥鳅的,泥鳅的体色和泥巴的颜色相近。

那时的视力是真的好,离田埂3、5米远的泥鳅都能发现,太远了,针扎子够不上,我们一般是不下水田的。下水田,踩坏了别人家的禾苗,或者把准备插秧的水田踩得很多脚印,第二天,大家在田塅里干活的时候,别人会开玩笑地向父亲告状,那今年就别想再照泥鳅了,明年能不能照都难说。

我们沿着田埂,一块田一块田地寻找,那些发现了,针扎子又够不上的,心想,就留到下次或明年吧。

一般两个小时后,“穷光”条快烧完了,泥鳅差不多也有个三四斤,我们就回去。到家后,一抠鼻孔,漆黑的,松脂燃烧,火大亮度大,黑烟也大。

那时的腊肉,是家里的战略物资。客人是基本没有的,但,几个节日是需要的,清明、端午节,有时甚至中秋都是吃腊肉。还有就是手艺人来家里帮修理萝担等,或家里开始做重体力活的时候,比如:种早稻、双抢,都需要切点腊肉,改善改善伙食。

母亲会把腊肉存放在谷仓里。为什么存在谷仓里,一个是谷仓干燥,二个是密封,老鼠吃不到,还有估计是大人担心我们孩子看到腊肉起念想,老是看到咸鱼吃淡饭总归不是个事。

第二天中午,母亲会切出小块腊肉,来做腊肉炖泥鳅。先把腊肉洗净切块,挑选出活的泥鳅,在装泥鳅的盆里放几滴菜油,这样,泥鳅就会把肚子里的赃物吐出来。腊肉差不多煮熟,泥鳅清洗后,一手拿好锅盖,一手将泥鳅倒入汤里,盖好锅盖。

现在想来,这样对待泥鳅是有些残忍。但那时,自己都难以顾上,还顾得了这许多。就是现在,这样想,我也觉得是一种假慈悲。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心急更喝不得腊肉泥鳅汤。刚炖好腊肉泥鳅汤表面有一层腊肉油覆盖,看不到一点热气,就像冷汤一样,下面的汤水却滚烫滚烫的,喝到嘴里烫得要命。要吹开油层,小口小口地喝,在那时没有多少油水的日子里,对身体是大补。

在乡镇的那些日子,每逢换届之年,就想起小时候的腊肉泥鳅汤,那是一种生活经验,更是一种社会经验。离开乡镇多年,现在基本喝不到正宗的腊肉泥鳅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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