奘铃村

“七月半,嫁新娘,亲朋好友哭断肠。纸做嫁衣身上穿,往后不再见情郎……”

古旧荒凉的小山村,阴森的夜,黑压压的人群,跳跃的血色火把,诡异的童谣,一个戏装无头人举着刀向我扑来,而我,却身着一袭红色纸嫁衣被绑在祭台之上……这些纷繁杂乱的片段又一次把我从梦中惊醒。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老做这个噩梦?”盯着卫生间镜子里倒映出的那张憔悴的脸,我决定回到梦中那个小山村,也就是我的老家奘铃村一探究竟。

听父母讲起过奘铃村的由来,传说玄奘自西归来,途经一山岭小村,村中生奇花(冥陀兰),能释放瘴气,所以村中人多病,容易出幻觉。人们都叫“瘴岭村”,这年瘴气更盛行,玄奘暂留此村,施药医病,讲法定心,想帮助村人渡此难关。

玄奘长留村中,翻阅经书时险着心魔,摇铃诵经来清醒心神,才没铸成大错。九藏经书中只有三藏是真经,其余六藏并不是佛法,应是天竺已经消失的邪教典籍误混其中,是魔典,不宜现世,不久朝中回信,命令玄奘速回京中,此时村民已无大碍,于是决定离开,托付村长烧掉魔典,并埋下法铃用于镇邪气,村民就更村名为“葬铃村”,用来纪念这事。至于后来为什么村名又变成“奘铃村”,他们也说不清楚,就没有深究,反正我们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搬到了城里,与村子并没有太多交集了。

到了村口,我发现眼前这个小山村居然和梦里别无二致,一样的古旧,荒凉。要说不同的话,大概就是因为是白天,所以才能看到村里到处都扎着红色的彩带,刺目的红更显出村子的寂寥和破败,这种诡异不安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我进了童年记忆中的家才稍微消失了一些。

小院空荡荡的,除了那棵桂花树,没别的了,环视了一周,我轻轻推开了家门,奇怪的是门居然没有挂锁,家里也没什么灰尘,好像被人打扫过,正当我满头问号四处查看的时候,背后突然出现的一个声音吓了我一跳!

“梦嫣啊,是你吧?我就知道这几天你肯定会回来的,哈哈!”

一个瘦削又苍白的老头出现在了我家门口,他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激动盯着我。

“诶?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又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哎呀,我是村长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再说了,这个村子里,谁不认识纸新娘啊!纸新娘不管去了哪里,最后都是会回到村子里的,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什么纸新娘啊,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哈哈,听不懂也没关系,时机到了,你呀,自然就懂了。”说着话,他突然回身把门重重关上,甚至挂上了一把大锁。

“喂!你干嘛呀,你把我关起来干嘛?!”我冲过去拍着门大喊道。

村长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大声喊道“纸新娘回来了,纸新娘回来了!!”

瞬时,安静的村子沸腾了起来。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声鼎沸,喜乐鞭炮也在耳边炸响。

“什么情况啊,不会来真的吧,我要报警了啊,你们快把门打开!!”

“梦嫣,你是命中注定的纸新娘,侍奉葬尊是你的天职,也是你无上的荣耀,别挣扎了!”村长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今晚就是吉时,婚祭马上开始,你们把门守住,别耽误了大事!”“是!村长!”有人应诺道。

“喂?喂!!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啊!!”我拼命地拍着门大喊道,然而,外面的人声已经渐行渐远,无人再理会我。

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我冷静了下来,还是先报警吧,但是看着手机屏幕上闪闪烁烁的一格信号,我沉默了……行吧,先尝试一下自己逃出去吧。

门和窗都被锁住了,我对老宅的记忆也很模糊,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其它出口呢。

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橱柜旁有架被白布蒙住的梯子,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梯子挪开,赫然发现后面居然有道挂着锁的门,我从来不记得这里有门的呀,不晓得从这里能不能逃出去。

有了想法就有了行动,我开始翻箱倒柜找钥匙。梳妆台是妈妈曾经的爱物,模糊的记忆里还有她坐在镜前边梳妆边哄逗着的我的画面,可是镜子为什么被覆上了一块红布?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心一横,唰地一下掀开了那块红布,裂开的镜子映出的是我的影子。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会跳出个鬼影呢!”

在梳妆台的抽屉里我找到了妈妈的日记本,字居然都是反着写的,灵机一动,把它举到梳妆镜前,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昨晚做了一个恶梦。

梦中我听见若有若无的女人哭泣声和铃铛声。一个木偶的头被斩下,无头木偶的提线断裂。

不知这梦和将要出生的女儿是否有关。

听说反字写日记可化解恶梦的晦气。愿女儿平安出生、成长。”

原来妈妈也做过这种可怕的梦……怪不得她无论如何也要离开奘铃村,哪怕后来我问起她和爸爸,为什么不回老家看看,他们都躲躲闪闪各种借口,果真是这个村子有古怪,我开始后悔自作主张瞒着他们俩回村子这件事了……

正当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镜子的一霎那,镜子里我变成了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她的脸被镜子的裂痕扭曲成可怕的样子,惊得我倒退了几步,再看去,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是幻觉,幻觉!”我闭着眼晃了晃脑袋,“我可不怕你们,我一颗红心向太阳!”

我抖着手继续翻日记本,里面还夹着好几张我小时候的涂鸦,一幅正画着我梦中的故事,一棵披红挂彩的大树下,一个红衣女人被悬挂在祭台上……

另一个抽屉里,果然翻到了一把钥匙,我兴奋地把它抓在手里,就要去开门,眼角的余光却被一支口红吸引,我可以肯定它不是现代社会的产物,壳子古色古香,颇有点民国时期的感觉,上面刻印着两只惟妙惟肖的蝴蝶,仿佛在翩翩起舞,我情不自禁地把它抓在手里,心头颤了一下,竟生起一股浓浓的悲伤,好像它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有着我不曾记起的回忆……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打开了那扇门,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废物手机终于能发挥作用了,手电筒光亮起来的时候,终于能看清这是个狭长的隔间,一个靠墙的置物架上摆着几个铜质佛像和白瓷描花罐子,还有打开的两把油纸伞摆在地上,隔间尽头一台老式唱片机矗立在那里。

收起油纸伞,我走到了唱片机前,唱盘上却没有唱片,台子上铺着一张纸,上面有几行清秀的小字“山青青呀,路漫漫呀,妹妹我唱歌儿给情郎呀。”这首歌……我当下就做了个决定:找出那张唱片。

上上下下翻遍了置物架,终于在夹层里找到了一个信封和一个日记本,信封里装着一个唱片和半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脸刻意损毁了,被撕掉的右半边会是谁呢?

我边思考边把唱片放进唱盘,咿咿呀呀的歌声传了出来:

“山青青呀 路漫漫呀,

妹妹我唱歌儿给情郎呀,

我俩似鸳鸯 心相印呐,

一生一世不分离,

烟迢迢呀 水迢迢呀,

妹妹我一直在等情郎呀,

我俩似蝶儿 双双飞,

一生一世不分离……”

或许是年代太过久远,后面的走音越来越严重,让本来悦耳动听的歌声变呕哑嘲晣莫如鬼哭,我赶紧关掉唱片机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发现刚才被油纸伞挡住的地方是一块活动的地板,我使劲抓住把手用力提起了木板,原来是一个地窖。

顺着地窖口的梯子爬了下去,发现这是一个奇怪的祭台,一个空白的相框摆在一个扎着中式婚礼上才会有的大红花的台子上,一对燃烧了一半的龙凤蜡烛闪着幽幽的红光,祭台下一个奇怪的白色绳阵中央是一个白瓷坛子,地窖屋顶也悬挂着好多红色绳子,中央系着一串硕大的镇魂铃直指白瓷坛。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肯定是村长故弄玄虚!”我边嘟囔边找出口,果然在祭台角落发现了一个木门,门把手已经腐朽无法打开,直觉告诉我就是这道门,打开它我就能去到外面的世界了!

我开始四处寻找趁手的工具,斧子,刀,锤子都行……却什么都没有找到,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该死的村长,把我困在这种鬼地方,还搞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吓唬人,我不会真的要死在这里吧……”想到这里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手却摸到口袋里那支口红,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这个绳阵仿佛镇着什么厉害之物,我来搞个破坏,以报村长把我困在这里之仇!

说干就干,掏出口红一口气把白色绳阵都涂成了红色,霎时镇魂铃叮当乱响,绳阵中央的白瓷坛子也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坛子里藏的半张照片出现在眼前。

我拿起照片仔细端详,发现和之前的那半张女人相可以拼接成完整的一张!这是张穿着戏服铠甲的男人相,头部被挖掉,只余一个窟窿,我把拼接好的一张完整的照片夹在祭台上空白的相框里,虽然两个人的脸没有了,但他们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般配,所谓天造地设也不过如此了。

就在我把相框重新摆回祭台上的时候,一阵风吹过,一个影子出现在我面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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