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枝头缀满尚未褪去胎衣的青李。它们蜷缩成星子般的青碧色，果皮上浮着薄霜似的白霜，像是偷藏了整夜露水的银扣。叶片以羽状裂片托起这些未醒的果实，叶脉间流淌着翡翠色的光，在某个斜射的晨光里，会突然折射出半枚羞赧的粉红——仿佛有人用羊毫蘸取朝霞，在果蒂处轻点了一笔未干的朱砂。
未成熟的酸涩凝在紧绷的果肉里，将枝桠压出细密的褶皱。叶片边缘蜷曲如婴儿攥拳的手，将阳光揉碎成细金，洒在那些尚带绒毛的果脐上。当风掠过果林，青李们会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是无数青涩的絮语，在叶隙间漏下断续的银铃。
斜阳里，果皮开始渗出蜜蜡般的光泽。某颗靠近枝干的果实裂开极细的纹路，露出果肉间月牙状的苍白，如同襁褓中婴儿半启的眼睑。穿深色衣裳的人立在画外凝望，影子跌进果荫深处，与枝干交叠的疤痕构成隐秘的对话——那些尚未坠落的青李，正用膨大的弧度丈量着季节的刻度。
暮色漫过时，整树果实都成了悬挂的琥珀。最饱满的那颗在叶影中悄然转了向，将背阴面浸染上薄薄的酡红，像少年藏起的酒窝，又似未启封的信笺边缘洇开的墨痕。此刻的青涩里，已然蓄满秋日裂帛的清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