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契:忘川畔的星露谣》
上古神洲的西北角,藏着一片被云雾裹缠的 “碎星原”。原上没有四季流转,唯有漫山遍野的铃兰花终年不败,乳白的花铃垂在纤细的花茎上,风一吹便摇出细碎的银铃声,那声音里裹着星子的微光,能安抚最躁动的魂灵。这片铃兰原的守护者,是花神 “素汐”。
素汐的本体是原中央那株千年铃兰,因吸收了三百年星露与两百年月华,才凝出人形。她生得极素净,一身月白裙衫上绣着细碎的铃兰花纹,发间别着一支银质铃兰簪,行走时簪子与裙摆的花铃相和,像把月光揉进了声响里。碎星原的职责,是收容三界中 “未竟执念” 的魂灵 —— 那些死前怀着遗憾的草木精怪、凡人魂魄,会被铃兰的香气引到这里,在花原中静修百年,待执念消散,再入轮回。
素汐每日的功课,便是提着盛着星露的银壶,为那些蜷缩在铃兰丛中的魂灵浇水。星露能滋养魂灵,也能让她听见魂灵心中的执念。她听过芍药精为未送出去的情书而哭,听过樵夫为没来得及孝顺的母亲而叹,却从未听过像 “阿珩” 那样,带着暖光的执念。
那是个初秋的清晨,素汐刚为一株枯萎的蒲公英魂灵浇完星露,便听见远处传来微弱的笛声。笛声不似凡间的竹笛粗粝,也不似神界的玉笛清贵,倒像碎星原的风,裹着铃兰香,温柔得能化开冰霜。她循声走去,在原东头的断星石旁,看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男子膝上放着一支竹笛,指尖还沾着星子的碎光,他面前的铃兰丛中,竟躺着一只受伤的小鹿魂灵,小鹿的魂体半透明,正随着笛声轻轻颤动,像是在汲取力量。
“你是谁?” 素汐握紧了手中的银壶,碎星原从未有过外人闯入。男子转过头,他的眉眼像被月光浸过,温和得没有棱角,看见素汐时,他先是一愣,随即起身拱手:“在下阿珩,是凡间的一名乐师,因意外离世,魂魄被铃兰香引到此处。” 素汐垂眸看向他指尖的竹笛,又看了看那只渐渐有了光泽的小鹿魂灵,轻声问:“你能用笛声滋养魂灵?”
阿珩笑了笑,指尖在笛身上轻轻一敲,一枚细碎的星子便落在铃兰花上:“我生前最爱在山间吹笛,听草木说话。死后魂魄离体,倒发现笛声能安抚这些和我一样有遗憾的魂灵。” 那天起,素汐的身边多了个伴。她提着银壶浇花,阿珩便在一旁吹笛;她听魂灵诉说执念,阿珩便用笛声为它们缓解伤痛。碎星原的铃兰,似乎比从前开得更盛了,连风里的香气,都带着几分暖意。
素汐渐渐发现,阿珩的执念很特别。别的魂灵的执念,或是未完成的事,或是未再见的人,可阿珩的执念,却藏在他的笛声里 —— 那是一种对 “守护” 的渴望。他曾对素汐说:“我生前路过一片杏林,见杏林被山火所烧,却无力扑救,只能看着那些救过路人的杏树化为灰烬。从那时起,我便想,若有一天,我能拥有守护某物的力量,定不会再让遗憾发生。”
素汐听着,心里微微一动。她想起自己成为铃兰守护者的那天,华胥君曾告诉她:“碎星原的铃兰,是三界最后的‘执念容器’,若有朝一日铃兰枯萎,那些未消散的执念便会化为戾气,席卷三界。而守护者的职责,便是用自身灵气,护住这片铃兰。” 那时她只觉得责任重大,可如今看着阿珩,她忽然懂了,守护不是孤独的承担,而是有人相伴的温暖。
可这份温暖,并没有持续太久。这年深冬,碎星原的天空突然被一层黑雾笼罩,原本终年不败的铃兰,竟开始一片片枯萎。素汐慌了,她提着银壶拼命浇灌,可星露落在枯萎的花瓣上,瞬间便被黑雾吞噬。阿珩的笛声,也失去了往日的力量,那些原本被笛声安抚的魂灵,开始变得躁动不安,执念化作的怨气在原上盘旋。
“是‘执念戾龙’。” 华胥君的声音突然在半空响起,她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三界之外的戾气凝聚成了戾龙,它以魂灵的执念为食,如今盯上了碎星原的铃兰。若戾龙冲破碎星原,不仅这里的魂灵会被吞噬,三界都会陷入混乱。” 素汐攥紧了银壶,指尖泛白:“君上,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它?” 华胥君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素汐身上:“铃兰守护者的本体,藏着能净化戾气的‘星露心’。若你愿意取出星露心,便能化作净化之光,驱散戾龙。可…… 取出星露心,你会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素汐的身子晃了晃,她看向身旁的阿珩,阿珩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他伸手握住素汐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一丝颤抖:“不行,素汐,不能这么做!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素汐看着阿珩,眼中泛起了泪光。她想起这些日子,他们一起在铃兰丛中听魂灵的故事,一起在断星石旁看星子落下,一起约定要看着那些有执念的魂灵顺利入轮回。她怎么舍得离开?怎么舍得让阿珩独自留在这碎星原?
可她更不能让戾龙毁了碎星原,毁了三界。她轻轻抽回手,抬手摸了摸阿珩发间沾着的铃兰花瓣,声音温柔却坚定:“阿珩,还记得你说过,想拥有守护某物的力量吗?对我来说,碎星原的铃兰,还有你,都是我想守护的东西。” 阿珩的眼眶红了,他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素汐打断:“你听,铃兰还在摇,它们在等我呢。”
素汐转身走向碎星原中央,她的本体 —— 那株千年铃兰前。黑雾越来越浓,戾龙的咆哮声在半空响起,震得铃兰花簌簌落下。素汐闭上眼,双手结印,胸口处渐渐透出一道柔和的白光。那是她的星露心,是铃兰守护者最纯粹的灵气。白光越来越盛,将她的身子包裹,她的裙衫在白光中化作漫天铃兰花瓣,发间的银簪也碎成了星子。
“阿珩,” 素汐的声音在原上回荡,带着最后的温柔,“若有来生,我想做一株普通的铃兰,在你吹笛的山坡上,静静开放。” 话音落,白光猛地炸开,化作一道巨大的净化之光,直冲天际。黑雾被白光驱散,戾龙的咆哮声渐渐消失,那些躁动的魂灵也安静下来。枯萎的铃兰,开始重新抽出嫩芽,乳白的花铃再次挂上花茎,风一吹,又响起了细碎的银铃声。
可素汐的身影,却消失在了白光里。阿珩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一片素汐留下的铃兰花瓣,花瓣上还带着淡淡的星露香。他没有哭,只是拿起竹笛,坐在断星石旁,吹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曲子。笛声里没有悲伤,只有温柔的守护,像素汐还在他身边,提着银壶,笑着听他吹笛。
后来,碎星原来了新的守护者,是一只曾被素汐和阿珩救过的小鹿魂灵,它继承了素汐的星露壶,继续守护着这片铃兰。而阿珩,始终留在碎星原,他的魂魄渐渐与铃兰融为一体,笛声也成了碎星原的一部分。每当有新的魂灵来到这里,都会听见断星石旁传来悠扬的笛声,笛声里裹着铃兰香,带着温暖的守护,像是在告诉每一个魂灵:只要心中有牵挂,有守护,遗憾便不会成为永恒。
每年深冬,碎星原中央的千年铃兰都会开出一朵与众不同的花 —— 那朵花的花瓣是月白色的,花铃里藏着细碎的星子,风一吹,便会摇出素汐和阿珩初见时的旋律。新的守护者说,那是素汐和阿珩的约定,是他们留在碎星原的念想,是铃兰丛中,永不消散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