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姑姑家以后,我们这个慰问团队便马不停蹄的踏上了继续北上的征程,赶往最后一站——到市里看望大表姐。
作为这次慰问团队的专用车辆,别克正一路上坡行驶在通往隧道的公路上。
横穿南北走向山脉的东西方向隧道,处在前方一个山坳中。
此起彼伏的山峦,山坡上有常绿植物装点其间。
道路两旁的贞女树,厂房,饭店,村民房屋向后退去。不一会车就来到了拱形门式样的隧道口,道口两边的护坡墙体,是由就地取材的方石与水泥垒砌而成的。隧道宽扩高大,吞吐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进入隧道,里面一团漆黑,汽车是完全凭借着汽车车灯的光亮前进的。
年久失修又或许是维护的严重缺失,隧道里的照明设施以及内部的通风系统都已经全部罢工。车灯的光柱里能看见乌烟瘴气,尘土翻飞。对面不断有交汇的车辆经过,灯光一阵一阵的交替明灭。装满货物的重型大卡吭吭哧哧的慢慢爬行,使人联想到蜗牛。
隧道始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正式通车却是在九十年代以后,隧道长度是三公里。
隧道修建周期之漫长,用现在的眼光看是不可理解的。现在修建隧道,都是动用盾构机。可那时候用最原始的人工打眼放炮的施工方法和技术,先打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毛坯山洞。洞里阴暗潮湿,说话有轰隆隆的回音。参差不齐的山洞怪石嶙峋,向下的石头尖端,这里那里滴滴答答总在下雨。
山洞一经打通,山两边有亲戚朋友的人家,走亲访友的热情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发和持续不断的释放。
从那时起,表哥表姐表弟表妹,隔三差五的就会到我们家来,我们也会到他们家去。在那个物质严重匮乏的年代,亲戚之间相互拜访,相互接济,取长补短,互通有无,亲情指数空前高涨。
有一次我正跟小伙伴们在离家不远的街道玩耍,忽然瞥见好像是我大妗子和大表姐花姐,作伴一起往我家方向走去了。我立刻终止了正在玩耍的游戏,飞也似的就往家里跑。半道上跌了一跤,膝盖磕破了皮。我爬起来用手胡乱擦了擦,揉了揉,忍着膝盖的剧烈疼痛,一瘸一拐的赶了回去,到家一看果然是她们。
大妗子从衣兜里掏出两颗糖,这两颗糖不知怎么搞的一下就到了花姐手中,花姐把手背到身后,笑着看我。然后变戏法一样又把被她“劫去”的两颗糖亮出来递给了我。
花姐在逗我。
除了过大年,亲戚到家里来是最有希望吃到糖的。至于花姐她们来我家做什么,我是不感兴趣的。
后来二姐告诉我,那一次,花姐是专程过来为我们兄弟姊妹们做新衣服的,因为她学会了裁剪、缝纫。二姐还说,那次之后,连续好几年我们都能够享受到个性化的私人订制服装服务,还是上门服务。
花姐什么时候摇身一变成为裁缝师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山洞还没修通之前,我在大舅家花姐作为厨师,给我做的糠窝子,让我终生难忘。
事情的起因是我指名道姓要来的。
原来是这样的,母亲坐车把我送到了舅舅家自己就回去了。饭前花姐对我说,想吃什么就告诉她,她给我做。我说想吃糠窝子,花姐一听就笑了,问我在哪里吃过糠窝子,我没有说,也不能说。因为我答应过姥姥决不食言。
花姐经反复确认后,就专门给我蒸了一篦子糠窝子。下笼端出来一看,不对呀!尝了两口真是难以下咽。花姐蒸的康窝子跟姥姥在世的时候给我的吃糠窝子,长得完全不是一个模样。姥姥给我吃的糠窝子,又干又酥又脆又甜的,吃完后我问姥姥那叫什么,姥姥郑重其事的告诉我叫糠窝子,还嘱咐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答应了。
事后我才弄明白,当年姥姥给吃的东西是我舅舅他们孝敬姥姥的点心,而花姐给我蒸的才是正宗的糠窝子。
我冤枉花姐啦!这件事成了我在舅舅家闹出的最大的,最经典的笑话。
过山洞走亲串友成了常态,即便步行也远比死板的遥远的公交车绕行更节省时间,心情也更加舒畅。何况自行车也逐渐多了起来,骑自行车通过山洞这条路串亲戚,简直如虎添翼。虽然过山洞的时候通常情况下都不是人骑自行车而是自行车骑人:一侧用手电筒照明,另一侧肩扛手扶自行车,两只脚躲避着洞内的大小水坑和洞里没有清理完的石头。
毛坯山洞搁置了二十多年后,才终于变成了人来车往的隧道。
这时出现一个小惊喜:看到了隧道口的亮光,别克车出了隧道,恢复了光明,也恢复了自由。其它每辆车感觉也都是满血复活,眨眼功夫车辆之间都拉开了距离。
一路下坡,顺势而为。到坡底就并入了一条南北公路,往北不远就看到了我们原先的家,所在的位置。眼下,我的兄弟姐妹中只有小弟一家还在这里居住。
从这里到花姐居住的市里小区,还有五十多公里路的路要走。
为了尽早赶到目的地,我们选择了走高速路。同一辆车,不同的路就会有不同的乘车体验,风驰电掣心旷神怡是高速路一路走来最明显最真切的感受。
从高速路口下来,就进入到了市里红灯停绿灯行的按部就班的行车模式中。
花姐所在的小区手机定位图,我大姐已经转发到我们我们的手机上。名字叫箭岭东区,点开看,位置就在联纺西路路南,一路缓慢东行感觉已经走得很远了,也没有见到箭岭之类的标志。
再往东就接近二弟家了,二弟家就住在联纺西路路北,二姐给二弟打电话没人接,又改打弟媳电话,接通后问她知不知道箭岭小区位置,她说不知道,然后她说待会等她打通我二弟电话后,让我二弟直接跟我们联系。挂断电话,小弟点开了大姐发到手机上的定位图当作导航仪,发现我们的车已经走过啦。
掉头往西慢慢行驶,导航语音提示左转。看到一个不太宽的南北街(南北路叫街,东西路才叫路),进去后发现是个零零星星交易量不大的生鲜蔬菜市场。人多车就走的很慢,语音提示前面进入箭岭路向右转。车在箭岭路向西走了一会,语言提示向右转,南北街上看到西面楼房墙上有“箭岭西区”的字样,“这条街东面必定就是箭岭东区”的顿悟感立刻就激活了车上所有人的大脑,脑洞大开。这时,大家完全从梦中醒了过来。又一次回到联纺路前语音提示右转的时候,每个人就都成了诸葛亮,当然是事后的。
在箭岭小区北门前车停了,我们下了车。非本小区业主的车辆不能入内。路边有一个女环卫工好心提醒我们,在这里停车会罚款的,告诉我们说可以把车停在马路对过商场门前的空地上。
正好还需要买礼品,我们大家都步行过去了。
买完礼品从商场出来,二姐接到了电话,问我们到哪儿了?回头看了看商场楼顶的名字,告诉了她,电话里她便引导:过马路,进小区,找到46号楼就到了,电话是可能是花姐的大闺女爱萍打来的。
我姐夫已经将车在商场门前停放好,一起穿过马路,戴好口罩进了小区的北门。
已经先来到小区的二弟,正骑着电动车从里面往外走,看到我们,他刹闸停车岔开双腿等我们进去。
小区里的长椅上坐着一些白发的老太太,手里玩弄拐杖的老头儿,他们在晒太阳。
小区面积真大。按图索骥,终于在无路可走的小区东南角看到了楼墙上写着46号的标志。紧接着又看到了下楼来迎接我们的花姐的两个闺女爱萍、二萍和她们的爸爸——花姐夫。
我们摘掉了口罩。
电梯里,二萍惊讶:“姨夫(我三姐夫)的耳垂儿真大!”惊讶程度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随后她打开手机让我们看,她刚才给她妈妈录制的视频,视频里花姐正在厨房,用勺子在锅里搅动。花姐的精神状况很好。
进门后就看到了刚从厨房出来的花姐,她笑容满面的朝我们走来,花白的头发很短,“快过来坐吧!”两个闺女、花姐夫把接过的礼物进行了归置。
“姐你先坐下。”我姐扶着花姐,“刚才在电梯里就见到你的视频了,花姐别累着!”二姐陪花姐坐在沙发拐角的敞口处。
其它人也都在事先准备好的凳子、椅子和茶几后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北面窗前有一张桌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桌上,花姐的两个闺女放上了盛有热水的杯子,她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是二萍的孩子,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帅哥。
我们所在的房间是客厅,厨房在客厅的西北角,厨房的门是敞开的,可以看到里有人正在做饭。
我看了一眼手机,还不到11点30分。这时花姐夫站在窗前指着窗台上的一盆花草,在给身边的人说什么,我从沙发上站起走了过去,原来他是在给人介绍那盆花草的来历和其药用价值。
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小区外面的商场,我们刚才买东西的地方尽收眼底,花姐家住在十层高的楼房里。房间里温度适宜,已经供暖了。
花姐的病被发现非常具有戏剧性。
姐夫要到医院去做检查,花姐陪他去了。检查结果医生确定姐夫没什么问题。姐夫建议花姐不妨检查检查,出发点是有病早治,无病放心。可这一查不要紧,就查出了大问题。这可真是重点嫌疑人被排除在外,陪同嫌疑人的反倒成了重大嫌疑人。事后我花姐这样开自己的玩笑:“没事儿找事儿,上了个大当。”
饭是大锅熬菜配馒头,熬菜里菜样十分丰富。各就各位吃了午饭,两个闺女又拿来了加过热的易拉罐饮料。
二姐跟花姐坐在沙发上,提起了花姐当年给我们做衣服的事情,并再次表示感谢。花姐谦虚道:“那会儿也是做不好,就是没好没歹的瞎弄。”
三姐跟爱萍交谈着,知道了爱萍的女儿已上高中,现在住校。
大家都在闲聊,退休工资的多少、发放是否及时,以及健康养生等话题。又互相留下各自最新版本的联系方法,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后一点钟。
我们起身告别,花姐被我们拦在了门口,花姐夫和他们的两个闺女和我们一起进了电梯。
来时的路,已经非常清楚了,不想让他们继续送。整个小区面积很大,送到北门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于是要他们就此止步,可刚刚走过他们所住的这栋楼,花姐夫说“你们不如从这个门出去。”
大家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南门,大门是锁上的。边上小门有铁栏杆围成的小过道,只能行人通过,我们依次通过了小门,站在了箭岭路上(上午从这里走过)。
三姐夫坐我二弟的电动车从小区内到北门去了。一会再把停放在北门外的车开过来,从这里出发,这是花姐夫的提议的。他思路非常清晰,安排也特别合理,不愧是当过兵的人。
再看他的两个闺女,爱萍和二萍,一个稳重大气,一个活泼灵气。两个都在本市工作,都拥有自己的住房。距离花姐也不远,一大家人有事没事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我花姐真好福气!
二弟的电动车,三姐夫的别克汽车,先后到了箭岭小区南门外。慰问团队成员又上了专车,车上我们从车窗口,与骑在电动车的二弟,与站在大门前的花姐的家人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