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偶然看到李开复说的一句话:与生死相比,其他都是小事。细细琢磨,还真是,我想,这可能也是他在历经磨难之后的最深体会吧。
十四年前,刚刚在社会上混的有点起色的自己,突然摊上了父亲病重住院的节点。作为家中的独生子,我把自己的起居与父亲一同搬进了病房。
要说触情生情能为之动容的,非两个地方莫属:医院和殡仪馆。怨不得都说“有啥别有病”,不管你是干什么的,社会地位有多高,一旦置身于医院里,你就明显感觉到了什么是弱势群体。到了这里,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该放的,就放了吧。
刚开始,就是着急,天天在几尺见方的地儿来回踱着,还要时不时地盯着点滴。刺鼻的药水味儿充斥着整个空间,间或有大人、小孩的哭声很任性地提示你:这里是病房。
本以为,打两天针就能回家的,但彩超的结果让我终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绝望:肝癌晚期。
平生第一次在医院陪床,向来要强的父亲第一次住院,爷俩第一次近距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这种种的人生第一次却要成为生命里的最后相守!
当医生私下里把父亲的病情告诉我的那一刻,我相信自己脱相了。一股腥味直蹿鼻孔,眼前顿时懵了,大脑瞬间短路,如果不是在医务室,我相信自己会登时摔在地上。几秒钟的功夫,极度压抑呜咽着的自己双手拽着主治医师的手臂摇晃着:真的吗?下一步该怎么办啊?
当自己清楚的明白了结果,我默默无助地出了医务室,相信这个世界此刻最可怜、最无奈的人就是自己,不知是怎么一步步挪到楼道尽头窗子下面的,木然地看着外面的天空;往年的这个时节,父亲一定是在山上,在地里,不是放羊、割草,就是摘桃子、去集市了。如今……不能想,不敢想,无计可施的自己最终放声大哭。如今,我知道住进这栋楼的病人都是一种什么症状了;今天,我也加入了哭的行列,每天想的不是什么时候回家了,而是父亲能走到哪一天?
在得到消息后,母亲和亲朋陆续前来探望,在药力的作用下,父亲看上去气色还好,当然谁也不忍心把病况告诉他。只有在病房的外面时,我才在母亲和知己亲朋的面前泣不成声。这不是平添烦恼,是的确扛不住了。假如自己能替代父亲,我真的愿意先走一步。因为父亲太苦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刚刚给唯一的儿子结婚不到半年,生命太过残忍!
回家静养,保守治疗三个月后,父亲驾鹤西去。所有的悲哀,所有的打算,所有的努力都在父亲离去的那一刻化为了绝望。那个终生最爱我的人去了,我生命里曾经唯一的依靠,就这样在一百多天里和病魔日夜抗争,直至骨瘦如柴,油尽灯枯之际完成了身份的转换,在依依不舍里撒手人寰……
魂不守舍的我,用将近半年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空前的孤独,莫名的失落,始终走不出父亲的苑囿,凡事都会掂量----父亲会怎么去处理。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沮丧,就在夜晚独自走出村外,到父亲曾经劳作的山间、地头去走走,借此慰藉自己,反正,都是一个睡不着。
真正地负起人生的责任与担当,是从父亲走后开始的。绝处逢生吗?人生无依可靠了,就只能自谋出路。
看过许多悲惨的人生境遇,我想我们父子莫过于此。六十多年的人生历程,用将近三十年培养了一个不谙事务的儿子,在即将完成自己的“义务”时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父亲走后的那段岁月,与其说是在做自我调整,不如说是反省自己、浴火重生。父母在,尚可等待;既已远行,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姑息迁就的?
生死无非是生命里的一个过场,但生命的过往却历尽艰辛,一肩挑两头,是责任,也是义务,你给我生命,我为你养老。
我们该怎样对待那个给我们生命的人呢?我们的态度将会决定他们的生命质量。这一个看似简单的命题,却来不及思索,等不到策划,更没有挽回,分分秒秒都在用生命作答。
不要用70、80、90甚至于00后来拷问这个时代,每一份付出都会有结果。你的任性,你的小脾气,你的狂妄,乃至于你的无所谓都将会在今后的某个人生旅程中激烈地反馈于你。假如你已经学会了面对人生,那么就多替你的父母想想,换位思考,能自个儿多担待一些,会是多么幸福的人生,自己能做到的,为什么要去麻烦别人呢?假如你已经成人,就该去为家庭分忧了,既然有能力担当,又何必计较应不应该呢?和父母较劲,又能显出我们什么能耐呢?
发现了吗,我们活得该是多么虚伪。总爱把气撒在家里,把所有的难题、脸子都甩给了父母、长辈;在外面成了倒霉蛋、出气筒,你却连气都不敢吭一声。对爱我们的人再多一点耐心吧,我相信如此,未来的日子我们会过得更踏实一点。
人生亦如赶考,最后的结果取决于平日里的付出;人生亦是一列单程的列车,去了就不会再来;何去何从,这还需要考虑吗?
这每一步里,要我们好好的做人,也要奉养给予我们生命的父母。他们一步步把我们从蹒跚学步拉扯到长大成人,我们需要搀着他们午后斜阳走近黄昏。
这每一步,扛着的行囊里,装着满满的嘱托,掮起人生的责任,储蓄父母的爱,释放我们的报答。
这个世界没有无所谓,也不会那么随意,因为我们的确输不起,明天的太阳照不到你今天洗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