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废弃工厂的四个小时第一节.诱捕:秘密的绞索

春日中学放学的铃声像往常一样响起,但对恩秀而言,这并非解脱的号角,而是另一段提心吊胆路程的开始。她刻意磨蹭着,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像一只警觉的小鹿,快速收拾好书包,低着头融入稀疏的人流。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投射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恩秀贴着墙根快步走着,心脏在单薄的胸腔里不安地跳动。她祈祷着今天能平安无事地穿过这条通往校外的长廊,祈祷着不要遇见那些人。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最脆弱的人。就在她即将走出教学楼侧门的阴影,踏入相对开阔的前庭时,一个染着醒目紫发、妆容精致的身影,如同等待猎物的蜘蛛,斜倚在门廊的柱子上,堵住了她的去路。

朴尚敏。

恩秀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转身逃向另一条路,但朴尚敏已经看到了她,脸上瞬间绽开一个过分热情、却淬着冰碴的笑容。

“哎哟,这不是我们勤劳的恩秀嘛!放学啦?”朴尚敏的声音甜得发腻,她几步上前,极其自然地挽住了恩秀僵硬的手臂。那看似亲昵的动作,却带着不容挣脱的钳制力道,冰冷的指甲隔着校服布料掐进恩秀的皮肉里。“走那么快干嘛?赶着回去帮哑巴妈妈扫地,还是帮瘸腿爸爸拧螺丝啊?”她凑近恩秀的耳朵,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毒蛇吐信,带着刻骨的恶意和羞辱。

恩秀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和朴尚敏话语里对她父母的侮辱,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她想甩开,想尖叫,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放…放开我…”她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声音细若蚊蚋。

“放开?”朴尚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挑高了精心描绘的眉毛,手上力道却更重了,几乎是拖着恩秀往前走,“别这么见外嘛,恩秀。我是来帮你的,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关于你爸爸的修车铺…啧啧,这事儿可大了,关系到你们全家吃饭的家伙呢!”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紧紧锁住恩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我…我爸爸的铺子?”恩秀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父亲哲民那条跛腿和沾满油污的双手,撑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修车铺是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是他们在这个冰冷世界里勉强立足的方寸之地。任何关于铺子的坏消息,对她而言都无异于灭顶之灾。朴尚敏精准地捏住了她最致命的软肋。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朴尚敏的恶意她再清楚不过,但事关父亲赖以生存的铺子…万一…万一是真的呢?万一错过了什么重要消息,导致爸爸失去工作怎么办?妈妈无声的眼泪和爸爸深夜压抑的叹息在她脑中交织。巨大的恐慌压倒了对朴尚敏本人的恐惧,她停止了挣扎,身体僵硬地被朴尚敏半拖半拽着,偏离了回家的主路,朝着镇郊荒凉的方向走去。

“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啊!”恩秀的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追问,甚至忘了挣脱朴尚敏的手。

朴尚敏心中冷笑,脸上却装出同情的模样:“哎呀,看你急的。这里人多眼杂,怎么好说?被不该听的人听见了,你爸爸的麻烦可就更大咯!”她环顾四周,做贼心虚般,“跟我来,我知道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就前面不远,韩进纺织厂后面那条小路,僻静得很。”她指了指远处那片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的巨大废弃厂区轮廓。

韩进纺织厂!恩秀的心猛地沉到谷底。那是镇上有名的“鬼地方”,荒废多年,连流浪汉都不愿靠近。恐惧瞬间回笼,比刚才更甚。她停下脚步,试图往回缩:“不…我不去那里…你就在这里告诉我!”

“就在这里?”朴尚敏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威胁和不耐烦。她猛地收紧手指,指甲几乎嵌进恩秀的肉里,声音也变得尖利刻薄:“金恩秀,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好心好意来告诉你这个关系到你全家饭碗的秘密,你倒怀疑起我来了?行啊!那你走吧!等明天你爸的铺子被人砸了,执照被吊销了,一家人睡大街喝西北风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猛地松开手,作势要走。

这赤裸裸的威胁和描绘出的可怕景象,彻底击垮了恩秀刚刚升起的一点反抗。爸爸跛着腿在铺子里辛苦劳作的画面,妈妈无声的焦虑…铺子没了,他们怎么办?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她看着朴尚敏决然转身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全家陷入绝境的画面。

“等等!”恩秀带着哭腔喊出声,声音破碎不堪,“我…我去…求你告诉我…”

朴尚敏背对着她,嘴角勾起一个得逞的、残忍的弧度。她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那虚伪的“友善”:“这才对嘛!放心,很快的,说完你就知道了,说不定还能帮你爸解决个大麻烦呢!走吧!”她再次“亲昵”地挽住恩秀的手臂,这一次,恩秀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麻木地被她拖着,一步步走向那片在暮色四合中如同巨兽蛰伏的废弃工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通往深渊的阶梯上。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高大的厂房彻底吞没,冰冷的阴影笼罩下来。

脚下的路越来越荒僻。平整的水泥路变成了坑洼不平的土路,两旁是丛生的枯黄野草和随意倾倒的建筑垃圾。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垃圾腐烂混合的刺鼻气味。废弃的纺织厂那庞大的、黑洞洞的轮廓越来越近,破败的围墙豁口像巨兽咧开的嘴,无声地邀请着猎物。

越靠近,恩秀的心跳就越发狂乱,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破损窗户空洞时发出的呜咽,以及自己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一种源于本能的、巨大的危险预警在她体内疯狂叫嚣:快逃!快逃!

她猛地停下脚步,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甩开朴尚敏的手。“不!我不去了!你骗我!你根本就是要害我!”巨大的恐惧终于冲破了懦弱的堤坝,她尖叫起来,转身就想往回跑。

“想跑?!”朴尚敏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早有防备的她力气奇大,一把死死拽住恩秀的书包带,猛地将她往后一扯!恩秀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手掌和膝盖磕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地面上,火辣辣地疼。

“敬酒不吃吃罚酒!”朴尚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伪装的友善荡然无存,只剩下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你以为你跑得掉?金恩秀,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刘在宇在里面等着‘招待’你呢!”她索性撕破了脸皮,直接亮出了底牌,那个让恩秀骨髓都发冷的名字。

刘在宇!果然是他!那个恶魔!废弃工厂里等着她的,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而是无法想象的恐怖!巨大的绝望和恐惧像冰水浇头,让恩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只剩下无助的颤抖和啜泣。

“起来!”朴尚敏粗暴地踢了她一脚,踢在刚才摔疼的膝盖上,恩秀痛得蜷缩起来。“别装死!李东勋,还看什么看?出来帮忙!”她朝着旁边一堆废弃的集装箱阴影处喊道。

一个瘦小的身影畏畏缩缩地从阴影里挪了出来,正是李东勋。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缠了破布的短铁棍,眼神躲闪,不敢看地上哭泣的恩秀,更不敢看朴尚敏。

“把她拖进去!快点!”朴尚敏不耐烦地命令,同时举起了手机,屏幕亮起,摄像头对准了狼狈不堪的恩秀,开始录像。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施虐欲的扭曲笑容,“直播开始了哦,‘兔子洞’的朋友们!看看我们‘尊贵’的客人,好像有点不太情愿进门呢!”

李东勋犹豫着,脚步像灌了铅。朴尚敏的催促和刘在宇可能的怒火,像两股力量撕扯着他。他最终咬咬牙,上前一步,伸手去拽恩秀的胳膊,动作僵硬而粗暴,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走…走吧…别…别让我们难做…”

“放开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恩秀惊恐地尖叫,拼命挣扎,指甲在李东勋的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李东勋吃痛,下意识地松了下手。朴尚敏见状,骂了一句“废物!”,自己上前,和重新抓住恩秀的李东勋一起,像拖拽一个破麻袋,硬生生将哭喊挣扎的恩秀拖向工厂围墙那道最大的豁口。

豁口处,扭曲断裂的钢筋如同巨兽断裂的獠牙,狰狞地指向灰暗的天空。穿过豁口,里面是一个巨大的、被阴影吞噬的空间。高高的屋顶破漏,几缕惨淡的天光勉强透入,勾勒出巨大废弃纺织机械模糊而怪诞的轮廓,它们像沉默的史前怪兽骨架,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地上满是油污、碎玻璃、断裂的木条和纠缠的废弃线缆,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灰尘和铁锈的味道,吸一口都让人窒息。

就在这如同地狱入口的场景中央,一张破旧的、沾满油污的办公椅被摆在那里。刘在宇(15岁)就斜靠在那张椅子上,姿态悠闲,仿佛坐在他的王座之上。他手里把玩着那把闪亮的瑞士军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偶尔折射出一点冰冷的寒芒。他嘴角噙着一丝残酷而玩味的笑意,看着被拖进来的恩秀,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或者即将开始的戏剧主角。

“哟,我们尊贵的客人终于到了?”刘在宇的声音在空旷巨大的厂房里激起微弱的回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慵懒和戏谑,“欢迎光临寒舍,金恩秀同学。地方是破了点,但胜在…安静,没人打扰。”他刻意加重了“安静”和“没人打扰”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扎进恩秀的心脏。

朴尚敏将仍在啜泣挣扎的恩秀猛地往前一推。恩秀失去平衡,再次重重摔倒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手掌擦破,渗出血珠,混合着地上的黑灰。她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扔进狼群的羔羊,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发出断断续续、充满绝望的呜咽。

李东勋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却被朴尚敏警告的眼神钉在原地。朴尚敏则兴奋地调整着手机的角度,确保能将恩秀的狼狈和刘在宇的“王者风范”完美捕捉,同时对着手机屏幕,用一种刻意甜腻却充满恶意的声音解说:“观众朋友们!主角到位!‘盛宴’即将开始!记得你们的积分打赏哦,点播功能马上开启!”

恩秀挣扎着抬起头,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灰尘,留下肮脏的泪痕。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失声,她望着刘在宇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嘶哑破碎地哭喊:“为…为什么?我…我做错了什么?放我走…求求你…我爸爸…我爸爸会报警的!他一定会报警抓你们的!”

“报警?”刘在宇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渺小如蝼蚁的恩秀。他脸上那玩味的笑容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轻蔑、极度狂妄的冰冷。他向前走了两步,军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咔嚓”声,在死寂的厂房里如同惊雷。

他停在恩秀面前,微微弯下腰,凑近她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眼神像毒蛇的信子,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充满了绝对的嘲讽和掌控感:“抓我们?金恩秀,你和你那个瘸腿老爹,是不是脑子都坏掉了?”他直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炫耀般的、肆无忌惮的嚣张,在空旷的厂房里隆隆回荡:“报警?哈!你以为警察来了能怎么样?把我们抓走?关起来?”他猛地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个由他扭曲理解的“特权”所构建的世界,声音里充满了蛊惑和洗脑的力量,不仅是对恩秀,更像是在向看不见的“观众”宣告:“我告诉你!法律?那玩意儿就是保护我们未成年人的!是老子们的免死金牌!懂吗?!”他指向朴尚敏正在拍摄的手机镜头,仿佛那里坐着无数狂热的信徒:“看见没?去年我表哥,把人打进了重症监护室!怎么样?警察叔叔‘请’他进去,不到24小时——”他故意拖长了音调,伸出两根手指,做出一个极其轻佻的“V”字手势,脸上是夸张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得意笑容:“——就他妈20分钟!做做笔录,喝杯咖啡,听几句屁话!然后呢?然后他就大摇大摆地从警察局出来了!档案?屁都没有!该玩玩,该乐乐!”他俯视着恩秀眼中彻底熄灭的光芒,仿佛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声音如同地狱的宣判,冰冷地砸下最后的重锤:“所以,省省吧,小哑巴的女儿。你爸报警?好啊!让他去!我就在这儿等着!看看警察叔叔是来‘抓’我,还是给我再倒一杯热咖啡!20分钟,最多半小时,我就能出来,然后…”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残忍至极的弧度,目光扫过恩秀伤痕累累的身体和惊恐欲绝的脸:“…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算今天的账。在这里,我说了算!你喊破喉咙也没用!”

刘在宇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恩秀的灵魂上。那关于“20分钟”的嚣张宣言,彻底碾碎了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警察?法律?这些本应是保护弱者的屏障,在刘在宇口中,却成了施暴者肆意横行的通行证!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灭顶。她瘫软在地上,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剧烈的颤抖,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哐当——!”一声沉重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盖过了恩秀无声的绝望。是朴尚敏和李东勋合力推动了一扇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巨大铁门。铁门沿着扭曲变形的轨道,艰难地、发出刺耳的呻吟,缓缓合拢。最后一线来自围墙豁口外的、微弱的暮色天光,被这扇沉重的门无情地切断。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只有朴尚敏手机屏幕上那惨白刺眼的补光灯,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冷酷地聚焦在恩秀蜷缩颤抖的身体上,将她惊恐放大的瞳孔、脸上肮脏的泪痕和绝望的颤抖,清晰地、残忍地暴露在镜头前,也暴露在“兔子洞”另一端无数双贪婪、麻木或兴奋的眼睛里。

“直播继续!”朴尚敏兴奋到变调的声音在绝对的黑暗中响起,如同魔鬼的宣告,“积分打赏通道开启!‘点播’功能启动!观众朋友们,你们想先看什么‘节目’?告诉尚敏姐!”

沉重的铁门隔绝了最后的光线和声音,也将金恩秀彻底囚禁在这座由钢铁、锈蚀和人性之恶构筑的地狱之中。刘在宇那狂妄的笑声在黑暗中隐隐回荡,朴尚敏兴奋的解说如同毒蛇的嘶嘶声,李东勋粗重的呼吸带着不安的颤抖。恩秀蜷缩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巨大的恐惧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在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绝望中,等待着那场名为“震撼性表演”的酷刑降临。废弃工厂彻底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一座上演着人性最黑暗戏码的剧场,而唯一的观众,是隐匿在网络深渊里、同样冷漠或嗜血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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