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是做什么的? 对!把她电话号码给我?做什么?不要问,反正有用。
那时我正在东校区闲逛,路边好多摆摊的。他捡起一本,《模拟电子技术基础》,主编:戴福生,是他以前的教授。不过事隔多年,已经记不得长什么样了。
“你在等谁?“
"哦,待会你就知道了。"
吴文熊总是这样,没人知道他每天都干什么。他总是和不同的人聊天,和不同的人吃饭,跟不同的人讲故事。当然,每次都会有漂亮的女生,每次都有人买单。当然,这也是我乐于跟他的原因。
吃饭的时候人声鼎沸,我们在靠近街边的玻璃旁坐下。他抄起菜单递给我,“点什么?”
我说还是女士优先吧,顺手塞给吴雅琼的妹妹。菜单上的几个大字鲜红得狠——外婆小厨,有点像隶书的边角料,又有点像老毛的狂草,第二次看见这种字体,已经是十年以后了。
那天我刚跟老婆吵完,叼着根烟,气冲冲地走了十几里路,突然在路边停了下来,感觉不对劲,却看见玻璃窗里面,熟悉的身影。
有一家狂草的店,那么鲜红,好像刷的人血。
这事绝对不能让吴文熊知道,其实那天午餐后,我不知从那弄来雅琼她妹妹的电话,抱着一纸箱,敲开了旅馆的房门。
“听说你会拔罐?”
"是呀,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做美容的。"
“给我拔吧。”
夏天温度超高,我把竹席铺在地上,脱了上衣,趴下。
半个小时后,我的背上多了十几的红印。吴文熊说,“这次怎么弄的?”我说,“火罐拔的。”他说,“你确定不是亲的。”我说确定。
这对话已经过去了许多年,现在回想起来,反复仍在耳边。我记得他点了根中南海,烟丝闪烁,烧得噗呲噗呲响。
吴雅琼是学中文的,毕业以后当了教师。据说他跟吴谈过,也据说没说。吴文熊这人很怪,跟许多女生拍拖,却又一直单身。问他有过什么经历没有,他总说没有,只是某天夜里,散步回来的时候,某个女生,突然拉住他的手,然而在靠近寝室的时候,又突然松开了。
我猜这个女生是吴雅琼,因为她在我面前的时候,总是十分安静,而一旦文熊出现,便立刻躁动不安,像吞了一整袋槟榔。
吴文雅的妹妹没有读什么书,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先是纺织厂,后来又去了美容院。我说有男的美容吗? 她说没有。
学做美容快三年,老板给她介绍了个对象,说是上海来的,可惜只见了一面,便不了了之。我说连恋爱都没谈过,搞得像失恋了似的。她说,你不懂,这是我的第一次。
于是我又茫然了,打电话给文熊,他正在北京,做房地产销售。我说大学那会,你不是很牛么,怎么现在混得这样惨。他不说话。
“你和吴,到底谈得怎样了?”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去读研究生,我们就没联系了。"
我突然感觉,电话那头,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放下手机,突然觉得心好累。窗外有许多菜馆,却再也找不到当年吃饭的那种感觉了。我也不能冲进菜馆,扯下她手中的抹布,对她说,别干这个,跟我走吧。
因为,我看见大堂里她看见我看见她的那个眼神,早已麻木不仁。是的,青春只有一次,那天中午,抱着火罐,走出房间的门,所谓青春,便早已在身后,永远关上了门。
李灵雨
2017年4月10日于湖北省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