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拜訪了一對正在創業的小情侶,聽著這個男生淘淘不絕的細數著他心中的宏圖遠景,就像是電影裡面那種,對方一直嘴巴在動,但是我掉進了自己的思緒裡。阿,我也是在改變吧,倘若是"在上海時期的我",肯定一邊做筆記,一邊專注心智盡力找出他的話語邏輯漏洞,準備在對方發言結束之後,用非常快的令人詫異的速度和對方"論戰"幾回合,享受著思想碰撞,也讓人感受到我專注的傾聽與分析能力。今天的在廣州的我,竟然會變成一邊放空一邊搖晃喝著冷卻的咖啡,心想著,阿,還有夢想還有激情的年輕人真是好啊,不管他後面的困難有多大,此刻的他終究是幸福的。每天都有充足幹勁,可以有做不完的事情,為了心中的建構熱血沸騰。這樣好的一種"動力"我為何要"澆冷水"呢?都不如安靜的讓對方說完,終究話題結束的時候,我們都有各自還要面對的所謂生活。
我一直在改變。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上,一瞬間感受了自己的變化。來廣州遇到的一些人,所交談的一些話,逐漸讓我變成不一樣的人。緩慢的移動過程中合適思考,正如同許許多多作家喜歡散步漫步,喜歡搭火車,習慣在一段時間之後出門遠行。遠行是脫離了日常生活,重新戴上一副享受生命流暢的眼鏡來觀看身邊的新世界。世界還是世界,有其運轉的邏輯,往往是重複而無味的生活,損耗了人的好奇心,讓我們看不見生活的細節、生命的精彩與奇特。
上週剛結束一趟規劃已久的遠行。路途中有幾位朋友陪伴,路途中有小溫馨。路上我們吃飯、散步、聊天、交換著彼此的近況。有的開心有的焦慮有的暢快有的膠著,各式不同的情緒在旅途中穿插著。旅途不盡然全數都是快樂的,就和日常生活一樣。
我在想,是否在旅途中,我更能感受某些人細微的動作、情緒?我是否更包容?還是更容易發怒?我是否是原本的自己?還是一個更好的自己?在旅途中我是否更能接受他人的觀點?還是希望別人符合自己的觀點與建議。曾經有另外一位廣州長輩問我:「當你發怒的時候,你是否堅決認為自己是對的?」當初她問我這句話的時候,我馬上就回應她,「世界上有些事情的對錯是很明顯的,當然我覺得自己是對的,才會與對方爭執。」我記得她沒有繼續讓我把話題延續。她只說「有些事情對錯不見得是最重要的事情,對錯可能很重要,但永遠有比對錯更重要的。」那時候的我不懂,今天的我有點明白她的話。
當人生活在一個快、大量、繁複信息的城市,每天每刻都在挑戰自己做出選擇,你只有快速前進,快速學習,快速淘汰,你才能像跳格子般的逐漸打通關卡,當你生活周遭的人都用類似這樣的決策邏輯生活的時候,你自然就覺得這樣的生活哲學是"對的"。那些生活的"很慢"的人,他們決策的速度慢吞吞,簡直沒有耐心等他們思考完,如果拿學校做題來比喻,那就是你可能做完整張試卷,他們還在一半不到的地方徘徊,然而你問他,為什麼不跳過先做下面其他會的題目?他會說,也許我再多想一秒,這題就想出來了。這兩種作題邏輯就絕對不是同一種類型的思考路徑。
下午談話的間隙,小情侶的女生問我:「書寫的怎麼樣了?我有些微尷尬的說,最近沒什麼進展。寫作對我是一種模糊的狀態,到底是定位自己以什麼態度面對寫作?寫不出來的時候,是否又重複給自己尋找藉口?還是應該依循自己的心,真的有話想說的時候,才下筆。今天也許就是累積很久,終於等來的一個寫作時刻。
想想我來廣州遇到的這些人,確實和上海遇到的人很不一樣。我具體說不清楚哪裡不一樣,可能方方面面都不一樣。在上海更多是因為自己去認識去擴充的友誼,在廣州是承接了男朋友的交友圈,而逐漸牽連認識的人。更多時候,好像沒有了自己,大多時候,好像都用了92的女朋友在這個小圈子裡生活著,或許這也是讓我不舒服的原因,失去了一部分的自己,然而自己的心也沒有全然的打開,迎接對方的心。
或者,我是否帶著一些負向情緒在廣州生活。可能是壓抑可能是憤怒。這種自己不能體察又被侵蝕的情緒,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就像兩根面對面親吻的針,隨時都會刺傷雙方,傷口也許很小,但是你的心你的身體會感覺到痛。這段時間以來,廣州整體的城市生活體驗,沒有給我太多正向反饋,心理預期這只是一段"逗號的生活",就像一段插曲;反觀上海生活,雖然也不是大富大貴但至少有想繼續在上海日常生活下去的動力。有更多我想在意的人,想交談的對象,有需要我的人。廣州當然也有,但質量和數量上,唉,也不合適這樣拿來比較的。
廣州相比上海,是一個幾百年前就看盡世界繁華的城市。也許就和人的歲月有關,年輕時的趾高氣昂紙醉金迷,逐漸的都會變成茶餘飯後繁華落盡。上海在笑廣州的慢懶散,廣州在看上海的貪嗔癡,誰看誰都是笑話,不就是正如同今天人人誰也看不慣誰都在比拚的模樣嗎?我一直在改變,城市中的我一直在改變,城市本身也在改變。我對待目前所居住的城市,以及我過往待過的城市,從來沒有一種角度是永續的;過往只是歷史,未來尚未發生,上海是我的過往,若泰國是我的將來,而我今天只能活在廣州,這就是必須接受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