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今999年之前登基的宋仁宗,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庙号“仁宗”的皇帝,也是除了在位不足十个月的明仁宗以外,唯一庙号仁宗的汉人皇帝。宋仁宗1022年继位,1033年亲政,1063年驾崩。听上去非常久远,但如果每一位统治者在位时间都和他一样长的话,从他到我们,中间也就隔着25个人。
他的为政,有褒有贬,赞美者认为他“恭俭仁恕”,“无愧于仁”,批评者认为他政无长策,导致北宋一朝的三冗(冗官、冗兵、冗费)问题迅速恶化。但不管是在赞美者眼里还是在批评者眼里,他的“仁”是没有争议的,不同的书籍记录了几个有关他“仁”小故事,很有趣也很温暖。
一、口渴的皇帝
清人所做《宋稗类钞》记载了一个故事,说宋仁宗“尝春日步苑中,屡回顾,皆莫测圣意。及还官中,顾嫔御曰:“渴甚,可速进热水”。嫔御进水,且曰:“大家何不外面取水,而致久渴耶?”仁宗曰:“吾屡顾不见镣子,苟问之,即有抵罪者,故忍渴而归。”
大概意思是说,有一回宋仁宗出去散步,几次回头看随从,人们都不知道皇帝什么意思。到宫中以后,皇帝给嫔妃说赶紧整碗水来,渴死我了。嫔妃说渴死了你为什么不在外边要水喝?皇帝说:“我几次回头看,没看见负责拿水的宦官,如果我要水喝的话,有人就会因此而被问罪,我不忍心所以没有在外边要水喝。”
在外边口渴的而不见负责拿水宦官的皇帝,其实有两个选择,一是要水喝然后有官员因为事先没有安排而被治罪;二是要水喝然后以皇帝的权力赦免他不忍心治罪的责任官员。第一个选择就会有官员被处罚而第二个选择就会有规矩被破坏,可是宋仁宗两个都没有选,他选择了既体恤下属又尊重规则,代价是自己受渴。
二、半夜的烧羊
北宋魏泰写过一本书《东轩笔录》,里面记载了一个故事。仁宗一日晨兴,语近臣曰:“昨夕因不寐而甚饥,思食烧羊。”侍臣曰:“何不降旨索取?”仁宗曰:“比闻禁中每有索取,外面遂以为例。诚恐自此逐夜宰杀,以备非时供应。则岁月之久,害物多矣。岂不可忍一夕之馁,而启无穷之杀也。”
大概意思是说,有一天早上,宋仁宗给大臣说昨天晚上睡不着觉特别饿,馋烧羊,大臣问那你为什么不要?皇帝说:“我如果要了,厨房就会当成惯例,以后夜夜杀一只羊备着,时间长了,非常浪费。我怎么就不能忍一晚上而非要开启无穷的杀戮呢?”(这个故事在宋史仁宗本纪中亦有记载)
一个皇帝,在半夜里馋羊肉睡不着觉的时候,居然还能够理智的思考自己的做法可能产生的不良后果进而对自己进行约束,然后像个邻家老大爷一样给人说自己馋羊肉睡不着觉的可怜样。
三、造反的秀才
朱熹的叔祖朱弁被羁金国期间写过一本《曲洧旧闻》,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予在太学时,见人言,仁宗时蜀中一举子,献诗于成都府某人忘其姓名,云:“把断剑门烧栈阁,成都别是一乾坤“。知府械其人付狱,表上其事。仁宗曰:“此乃老秀才急于仕宦而为之,不足治也,可授以司户参军,不厘事务,处于远小郡”。其人到任不一年惭恧而死。
大概意思是说,成都知府看到反诗(这反诗比宋江的“敢笑黄巢不丈夫”更加具有造反的操作性)以后,把老秀才戴上刑具下了大狱,然后上表给仁宗皇帝汇报这事,皇帝说:“老秀才想当官想疯了,别太在意,给他一个不管事的偏远地区小官(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副股级干部)”。
我们都知道,在古代,造反是诛族的大罪,但宋仁宗能够识别有些人的反诗,只不过是可怜人的牢骚,而不是破坏秩序的反叛,所以他没有草木皆兵而是和风细雨。
结语
作为一个卑微的生命,我对“功过五帝”的秦始皇,“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基本上无感,但宋仁宗这种身为最强者而对卑微个体的体恤与怜悯,就非常让人感动。
不要总是用宏大叙事为自己打鸡血,社会发展的速度取决于强者的探索空间有多大,但社会的文明程度则取决于为弱者构筑的底线。
更重要的是,这两者并不矛盾。不要以为促进社会的发展,一定要有雷霆手段。事实上是,把历史的观察窗口拉伸到千年,宋仁宗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唐宋八大家,除了唐朝的韩愈、柳宗元,其他六位苏洵、欧阳修、苏轼、苏辙、王安石、曾巩,还有范仲淹、包拯、晏殊、文彦博、富弼、韩琦、司马光、柳永这一长串耳熟能详的名字,要么主要活动在仁宗朝,要么是在仁宗朝崭露头角;写《梦溪笔谈》的沈括,是在仁宗朝长大的;活字印刷术是在仁宗朝发明的,等等,这样的目录还可以列很长很长。
几千年中华文明的天空,从来没有像宋仁宗朝这样星光灿烂过。绚丽的色彩,不仅照亮了那时的天空,也滋润了他之后所有的岁月。
转自王志成老师(王志成会计杂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