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时候的生活经历其实和大部分80—90后的很多农村孩子的差不多。家里因为超生的原因,孩子童年基本不可能在住着。所以,我出生没几天就被抱到了外婆家中,一直居住到高中,才离开了那个小村庄。
从记事开始,我就开始在外婆家和舅舅家乱窜。外婆家是那种农村的瓦片土胚房,舅舅家是瓷砖混泥土房,两家有着极大的差距。我白天在外婆的老房子里玩闹,晚上就在舅舅的房子里睡觉,日子无不惬意。
我喜欢土胚房的冬暖夏凉,只不过那地板却怎么都不能擦的铮亮;我也喜欢瓷砖房的干净明亮,只不过屋子却没有老房子的宽敞,像关在方格里令人烦闷。
外婆的土胚房是与外公家的弟弟连在一起的。这一大间土胚房,有着外公两兄弟的份。从大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天井。这也是农村人家特有的,是下雨时排水。天井中间有一道石路桥,是过去对面的厅堂的。而天井的左右两边就是兄弟二人各自居住的房子。左边是外婆家,右边是叔公家的,两边的房子布置格局都是对称的。
往左边去,打开门便直接就是土胚房的客厅。这是极宽敞的,因为这既是厨房,也是客厅。门的正对面有个极大的灶头,烧水洗澡用的大灶与煲汤、炒菜用的小灶连着一起,中间有个极大极长的烟囱,因为年代久远早已被熏的黑乎乎了。左边是窗,地上靠灶台边有个巨大的瓷缸。右边也有个窗,与刚刚的不同,这个窗没有封起来,只有一根大木头竖在中间分割开。窗台下有两把大椅子和一张矮桌子,外公时长在这跟老朋友喝茶、下棋。右边靠墙的地就是放置饭桌的地方,我十岁之前这里时常坐着四个人,我、外婆、外公、小舅舅。
往里走,进入一个房间,这边是主卧了。这里摆着一个长凳子,缝纫机台上放着一个小的电视机,小时候我和外公可是电视迷,只有有闲就立马坐在凳子上。电视机旁有个巨大的柜子,里面装满了我的稀罕物。过年过节,各种吃用度的玩意都被外婆收拾齐整在这。既然是主卧,那必定是有床在这,长凳子旁就放着一张大的木床,这床极其宽敞,而且结实。尽头还是一扇窗,窗下有个梳妆柜,桌面上摆着一个曲奇罐里头装着各种药油和药片。
那主卧的上头是一个小阁楼似的,要上去还得借助梯子,所以那里时常放着一把梯子。阁楼里头放着瓶瓶罐罐,那里头装的是梅菜干,萝卜干各种外婆做的加工品,我经常跑上去悄悄拿些吃食。
夏天,我总喜欢和外婆拿着席子躺在地上,冰冰凉凉的,比吃了雪糕还舒服。记得我上学那会儿,有次与年纪相同的表姐偷吃了外婆泡了许久的蜂巢酒里头的丰巢,醉的躺在客厅睡了一下午,两人双双逃了课,因这事双双被家人笑了许久。
等我上了高中,外婆已跟小舅舅去了镇上,老房子也只剩外公一个人在住。一切的似乎都还是一样,但又似不一样了。下雨时,房顶不再是一滴一滴的往下落雨,而是像水柱一般;黑黢黢的烟囱居然开裂了,烧柴火的烟会往里头吐;小阁楼上的木板也支撑不起一个年轻人的重量,走上去吱呀作响。柜子装的不再有吃食,取而代之的只有罐子和一些劳作的铁具。
又过了两年,我再回去。外公也搬出了老房子和外婆住进了二舅舅家的瓷砖房。我进去老房子瞧,天井已经杂乱不堪,两处房子的门都禁闭着。打开门,里面的格局摆设都一如往常,只是上头落满了灰尘,蜘蛛结的丝清晰可见。主卧的一切陈设一如往常,只不过有用的物品已经被主人搬往新处所。
直到今年,我再回去时。见到的不再是完整的土胚房。它的屋顶已经倒塌了一部分,黄土,一根根大木头都裸露在外,进去似乎也不大可能了。光看这残垣断壁的荒芜景象,心里头涌现一丝酸楚。我想这可能是:老屋有人住,百年不可塌;五年无人住,房梁断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