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阳光,极度纯净。天很蓝,薄雾伴着下弦月,时隐时现。很显见地,母亲背有些驼了,鬓角边的白发像行将凋谢的雪。
母亲说起了我的先生,这些天,在工地上起早贪黑,晒得黑黑的。先生是闲不住的人,看着似乎憔悴了不少,我只得笑笑。母亲说:“孩子都四十岁的人了,时间过得好快啊,比玲儿长了几岁,我这辈子,生你们几个没过上好日子,你爸爸那么早离开,我经常做恶梦没人来喊醒我,地里的庄稼活,我自己慢慢干,没有帮手,挑重的担子,我只得多跑几个来回。”母亲细数这些过往,依然挂着笑。
我的母亲没有上过一天学堂,能识得一些字都是这些年读圣经时慢慢推敲的。我记得那时母亲碰到不会读的笔划多的字,搬着圣经会来问我,在拼音也不会的情况下,母亲都在上面标记简单的同音字来识别读音。
如今苦日子过去了,命运又给母亲取了个另外的名字,“肺癌”。现在母亲因为身体机能极度下降,只能靠吃靶向药物来控制病情,这些,母亲亳不再意,好像和己无关。
碰到街坊邻居,朝着我们母女打招呼,母亲热情地回应,把身边的我当作一件精美的展示品,大声的说,玲儿又回来看我了,还驻脚和邻里唠起家常来。
母亲告诉我,先生正在那头搭架楼。母亲一件紫色的旧昵服,起球了,也舍不得扔,她把自己走成了一道风景,简单又精致。我想,即便是丹青高手,也勾勒不出这个温暖的背影。
母亲走累了,我挨着她,坐在门口。天那么高,云那么淡,微风过处裹着一丝丝暖意!母亲的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我拿起来放着脸上摩擦,一条条白色裂纹,很干枯,没有水分。母亲有些诧异我的举动,摸摸自己的脸,那被岁月耕作过的印迹,深深浅浅的爬满了母亲整个额头。
母亲问我:“那家的细娃子谈女朋友了没有,现在的伢子谈女朋友,条件可高了,还要会赚钱,收入稳定,还要房子,婆婆还要年轻,能带孙伢子,唉,压力可大了″。
还有烨崽啊,一个月给几多生活费呀,多给点,可不能让她在学校吃不饱。子优,长得太瘦了,到底吃点饭没有啊,他爸爸又要忙工地,我玲儿又要上班,优伢太挑食了,能长胖点就好。”
“你自己都这样了,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别人都不用你担心。”说完我抱着母亲的肩膀。
母亲的话题一茬接一茬,织着密密的牵挂,以前也不觉得母亲的话有多好听,现在却句句戳在我心窝里。
我知道母亲一直喜欢有貉子毛领的羽绒服。午饭后,我带着母亲去街上,母亲知道有貉子毛领的花钱多,好在服务员看出我的心思,配合我说了个善意的谎言,让母亲挑到了中意的羽绒服。我想着,再过几天就会下雨,母亲一直怕冷,就让这件羽绒服裹着母亲走过这个温暖的季节吧。
一路上,母亲依然念叨着这些简单朴素的话题,我偶尔回应两句。母亲真的老了,步子有些蹒跚。
树上有黄的,桔红的叶子落下来,慢悠悠地,显然不舍枝头。望着母亲的侧影,我的眼角有些潮湿。生命,有太多情节和不舍!我突然明白,因为生命,有颜色!
母亲的粽子,包得很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