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第一次,我写了一篇文章,被我的小助理们枪毙掉了。
事情是这样的。
在年前,我把一项整理材料的工作交代给了小乐,一个96年硕士在读的姑娘,在家闭关了三周半,催了很多遍,结果交给我的文件一看就做得非常急,漏洞百出,错字连篇。
作为一个创业公司的小老板,我一直试图给自己营造一个和蔼可亲的形象,不要露出资本的白牙,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努力拍大家的马屁,可这一次我忍不住在群里发火了。
晚上九点,算时差国内凌晨四点了,小乐闪现把资料发给我说:“卢璐姐,对不起。”
我是一个老母亲型的老板,工作完不成我生气,但看她这么熬夜,我更生气,顾不上看文件,我先火急火燎地质问她:“这个点儿还不睡,你想怎么滴?”
她发了个瘪嘴的表情:“完全睡不着,越躺越清醒。”
我说:“工作没有做,论文有进步吧?”
她是985中文系的研究生,正在写论文,现当代中国文学里非常有趣的一个论题。我看过她写的第一章,很精彩。
她发了一张正在哭着脸的表情:“别说工作和论文了,我已经7天没洗头了。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八,一直穿着一件睡衣,整个人都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我觉得我的肌肉好像退化了,从床走到厨房,都要喘到不行。”
这二十多天,她每天睡到下午两三点,在老妈的骂声中,睁开眼;起床煮杯咖啡,打开电脑文档,顺手玩两局消消乐,就六点多了,吃晚饭收下碗,就八点了。
抱着一堆零食回房间,窝进被子,这点儿同学朋友也开始活跃了,一会儿焦虑地去买口罩;一会气愤着哪个大V又说了什么话,顺手刷刷抖音,看看美剧和综艺,基本上五点多,天泛鱼肚白才睡觉,疲惫无比,完全无效率。
作为新媒体类的公司,无论有没有疫情,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各自在家,线上办公。自从出现疫情,每个人都需要隔离,理论上,大家不再能出门吃饭、会友、买东西之后,时间更多,工作效率应该更快,至少也应该能够保证效率。
然而事实上,隔离越久,越不能出门,我们的工作效率越低,每个人都越来越拖沓,常常找不到北,比平常慢了不止两个节拍。
恨铁不成钢,我就写了一篇文章,因为对我来说,即使现阶段情况不明朗,也不是自我放弃的理由啊,时间是自己的,生命是自己的,所有蹉跎过的每一分钟,损失也都是自己的!
全职、兼职加实习生,我们一共10个人,除了我和一个84年的二娃妈之外,剩下全是90后未婚未育,没想这一次文章,受到大家一致的反对,理由是:
第一,隔离这些天,变成现在的情况,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没有选择;
第二,人生价值离现实太远了,会不会失业,会不会减工资,这才是弦绷到断的焦虑;
第三,在当下的时段,说人生努力未免过于冷血,还是各自惜命,好好地活下去。
可到底什么才是惜命,怎样才能算好好活下去呢?
现在网络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批关于惜命与养生的文章,大概归结起来就是,别熬夜,要早起,人生要慢一点,才能体会确幸。
这和几年前流行的那句:“女人一定要买点贵的东西”一样,之所以深得人心,是因为理论本身符合人性的疏懒和贪婪。
就好像是李子柒的视频,闲逸得犹如陶渊明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只不过她给你看到的,都是你自己想看的那一部分,不能说是假的,但却不是全部的事实。
在俗世奔波,谁心里没梦想过有个长长的假期?睡得足足的,喝点儿茶,泡个澡,做两个小菜,温一壶老酒,没有责任,没有压力,白云苍狗,岁月静好。
可真到了能慢下来,停下来,才会发现:茶是要煮的,喝完要洗杯子;菜是要做的,吃完要洗碗;泡澡是要放热水的,出来还要擦身子,而我仿佛中了化骨绵掌,全身酸软如面条,只能瘫在床上看不用脑子的综艺肥皂剧,连纪录片都觉得深奥难懂!
所以,虽然在当下“惜命”这个词,很流行,然而当一个人在喊“惜命”的时候,往往就是那一秒钟的行为艺术,这种冲动可能去买一张健身卡,去吃一碗绿色的沙拉,再或者九点蹦到床上去睡觉,枯躺了一个半小时,十点四十的时候,摸起手机来,开始刷朋友圈,或者玩消消乐。
作为一个既不能假装,也不能溜号,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实事求是地说,我发现,我年轻的时候,越是手里握着一把青春,不懂标价持宠行凶,反而会散散慢慢地十分惜命。
可现在年长起来,愈发感到人生只不过是一个意外,既然来了就好好努力,才是能被执行的“好好活着”,否则“好好活着”,只不过是一句空谈,对天发呆,虚度光阴,凭什么说好好活着?
前几天我看到一个截屏,是一个一线的医者和朋友的对话,他说:“仿佛就是一场战争,我们都毫无准备地预备着,衣服还没穿好,鞋带还没系上,敌人已经在眼前,上了子弹的枪指着脑袋,更可怕的是,这不是一场演习。”
无论是面对疫情,还是面对人生,我们为什么会焦虑?又为什么会恐惧?
无论焦虑还是恐惧的本质,都是对于未知,有大面积的不可控制性。我们不知道,不明白,不确认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既然不是上帝,无法改变世界,而抵挡焦虑和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尽可能从那些细枝末节,自己能掌握的小事做起,一件接着一件,用尽全力地去扩大自己能够“掌握”的地域,自己给自己创造安全感,这才是中年人终于领悟到的,无论际遇如何,为什么人生都值得拼命的意义。
我知道,这篇文章,是碗不加水,纯正的鸡汤,可真的到了该喝碗鸡汤的时候了。
就像是跑步,就像是上战场,无论现状如何,这都不是让自己松散到瘫软下去的理由。
别再刷手机了,别再随便气愤或追风微博了,绕过无法控制的“疫情共情症”,保持集中精力,保持自己的活跃性,好好地做好自己能做的每一件事。
即使是洗一只满是油污的锅子,缝一只破了很久的袜子,完成很久都没有完成的稿子……然后我们就会发现,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疫情还是那个疫情,但是你却不再是那个你了,治愈焦虑。
2020,这个魔幻开年,会导致着2020会一直魔幻到底,接下里的日子里,我们还会面临着重重的,不可预计的问题,这些都是我们自己无法改变的,但改变自己,这才是最好的惜命,好好地活着。
卢璐:有两个女儿的留法服装硕士、作家,新书《和谁走过万水千山》,正在热卖。行走在东西方文化差异裂痕中间的,优雅女性自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