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被热播剧《人世间》所感动，特别是片尾音乐响起时，瞬间破防了。歌曲情感丝丝入扣，唱出世间百态，歌词简单明了，道尽苦乐人生：
草木会发芽孩子会长大
岁月的列车不为谁停下
命运的站台悲欢离合都是刹那
人像雪花一样飞很高又融化
世间的苦啊爱要离散雨要下
世间的甜啊走多远都记得回家
平凡的我们 撑起屋檐之下一方烟火
……
剧中的布景和剧情让我忆起曾经的过往，因为足够真实，足够简单，也最能让人感受到活着的美好。
即使平庸，家人们能在一起平安的度过一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即使平凡，倔强的我们也能撑起这屋檐下的一方烟火。
汪曾祺曾说过：“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当走过半生，日子成昨，岁月的风景，不断在时间中减了颜色，经历之后，你会明白，生活的浮躁，不是来自于外界的纷扰，而是自己可否把握住内心的平淡。
01
平淡生活中的烟火气，也许不能一下子让人沉浸在欣喜之中，却最能让人感受到真实的幸福与温暖。每次回到家，只要看到父亲站在灶前忙碌的背影，心里就很踏实。因为母亲三班倒，父亲承担了大部分家务活，尤其是做饭菜。他切的菜都很大块，叶子菜大片的，肉大块的，就连长豆角切断后也仍是长长一条的。母亲抱怨他做事马虎，他就一本正经的说，苗家人吃菜就喜欢大块的，吃饭也喜欢大碗，所以他的性格也就大大咧咧，开朗近人。
在矿里生活时，分配的家属房都不大，六七十平的二房一厅，留给厨房的空间也就狭窄，还要放置灶台、橱柜、米桶，洗脸架及堆蜂窝煤的角落。但这并不影响小小的空间带来的大大的快乐，每当父亲炒菜时，我都喜欢搬个小板凳站在边上，好奇的看着这些青绿生硬的食物是怎样变成一道道美味的。父亲也总是会在快熟的时候，先铲上一两块让我解个馋。上了初中学习任务重后，进厨房的机会越来越少了，但每次晚自习回来，只要说声”爸，我饿了”，父亲会马上进厨房，不一会就端出个蛋炒饭送过来。
成年以后，每次回湘西老家，推开厨门，昏暗的灯光下，都能看到父亲站在灶台前依然忙碌的背影。锅里阵阵升起的油烟，氤氲在父亲的脸上又迅速消散，昏黄的灯光下印着暗红的脸，发福的身材又显矮了一分，头顶稀疏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也越发明显，空气中飘散着熟悉的菜香还是儿时的味道。时光流逝、岁月静好，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到家我就忙不迭往厨房跑了，原来是在厨房的烟火气里，喜欢看父亲烹制家的味道。
而如今我也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子成人父，方解油盐非易事，女为人母，才知酱醋味千般。对于每个孩子来说，成长过程中的厨房，那是父母留给我们的烟火。前途漫长，父母把最美的人间烟火与我，不管将来要走多远，经历多少苦难，也一定要想着曾经的烟火缭绕，要相信人间始终值得。
“我是你的人间烟火，你是我的漫天星辰”，这是每个父母与孩子的许愿。
02
70年代末，矿山居民已用上了蜂窝煤。还记得上学路上要经过一片耦煤机场，每次路过时，都会好奇的看着一堆堆散煤是怎么从轰鸣的机器声中，压制成一个个蜂窝状钻出来，又送上传送带的。在蜂窝煤已普及的矿山很少见到柴火烧饭。
那时常听父亲说起，老家柴火做出来的饭菜是多么的好吃，锅巴是多么的香，让我充满了期盼。直到第一次回老家农村过年，终于吃到了柴火做的饭菜，闻到了那独有的香味。那是一种与煤块烧出来焦涩味完全不同的味道，带着大自然树木的暗香。干柴都是奶奶和叔叔平时上山捡的，整齐的码在厨房门边堆得很高。灶台很大，是用耐火砖和黄泥砌的，上面铺以白瓷板，大口的做饭小口的炒菜，中间是膛罐用来烧水。小孩子的我们喜欢蹲在下面不停的往灶膛里添柴火，边上能烧不能烧的东西都往里扔，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锅里飘出的饭香菜香就把我馋得不得了。叔叔一声“开饭喽！”，我们迫不及待的围在了桌子边，此时端上来的饭菜热气腾腾，深深融入了柴火的味道，吃起来特别的香，父亲笑着说：“多吃点，回去后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柴火饭啰！”。
来到城里后，这充实又美好的柴香便很少闻到了，在外游玩时突然闻到这股柴火味，我仍会情不自禁的深吸几口。这熟悉的味道总是勾起无数的回忆，那满是带着乡村气息的柴火香，能把人从浮躁、不安的世界一下拉回到恬静、真切的生活中来，仿佛又回到了一大家子在湘西过年时，热闹而又温馨的时刻。
如今父亲已去，回老家的机会越来越少，中年人的沧桑中，总有一种无言的伤痛。目送生命的逝去，目送生命的远行。正像曾经读过的这样一段文字：“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03
南方的气候，四季分明，每年的冬天和梅雨季节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阳光。冬天晒被子，春天晒冬袄，当一个难得太阳经过1~2个月的雪藏偷偷跑出来时，勤快的主妇们会在屋门口的晒衣绳上挂满五颜六色的被子和衣裤。大家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邻居之间的话也多了，嗓门也大了，各家各户门窗都敞开着，仿佛要把这阳光全收藏起来不让它溜走。
脸上印着这温暖阳光的人们显得分外精神和热情，孩子们蠢蠢欲动，正准备偷偷溜出去玩耍时，却被大人们一声喝住，一把拖到屋门口剥个精光扔进盛满热水的脚盆里，说是趁着太阳大，天气暖和，赶紧把这几个月积攒的老泥给搓干净。
到了晚上，躺在晒了一天被子的床上，一种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带着些许干燥和太阳暖暖的味道。身子再冷脚再冰，只要钻进了被窝里，那种被蓬松的棉花和柔柔的温暖包围着的感觉，非常的暖和又让人眷恋，只一会儿就进入到香喷喷的梦乡里去了。
04
从我们呱呱落地到牙牙学语，最容易让孩子入睡的方式是妈妈轻声的哼唱和拍打声。只要这种有节律的声音响起，不管你瞪再大的眼睛，多不愿睡，也会乖乖闭上双眼不一会就睡了过去。再大点后，我们会听到春雨的滴答、夏天的蝉鸣、秋叶的沙沙、冬风的呼啸，会分辨出更多来自身边的不同声音。
每个人都会对自己身边某一种熟悉的声音记忆深刻，有的是父母回家的呼唤，每天准点广播的响起；有的是货郎串街的吆喝，父亲回家时老远就能听到的皮鞋声；还有的是屋檐下睡在凉席上，听大人们家长里短不知不觉睡着的聊天声。
而让我难忘的是每个周末清晨，赖在床上睡懒觉，父母在厅里忙碌，走动，还时不时催促你起床的声音。明明早已没有睡意，但就是迟迟不愿起床。耳边听着父母在厨房做早餐时发出的锅碗瓢盆声、不停来回走动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地交谈声、时不时催促下你，喊一嗓子：“面都熟了，懒家伙还不起床吃早餐啦”的叱骂声，顿时觉得整个早晨充满了生活气息和亲情味。这时心里更踏实了，赖在床上更不想起了，真希望此刻的自己永远不要长大，让时光慢些再慢些，就这么一点一点流逝下去。
世间再大再繁华，所要不多，不过父母陪伴，一直到老。
05
矿区的生活，有很多美好的回忆。铁矿人爱串门就是其一，而且是端着饭碗串门的那种。不像如今的大城市，邻里间往来少，一栋楼住了几十户，几年了也不知道楼上楼下姓甚名谁。
铁矿生活则不一样，每到饭点时，不管走到哪，都能听到家家户户铿里哐啷的炒菜声，路上都能闻到各家厨房四处飘出的饭菜香。勃勃生发的人间烟火，无时无刻提醒着我们，日子鲜活，生活的美好。
大人们爱端着饭碗一边吃着一边挨个串门聊天，一餐饭下来，每家今天中午吃了啥，发生了什么事都摸个门清。有时串到这家，刚好碗里的饭菜快见底了，会被热情的邻居抢过饭碗随手添上，一圈下来，回到自家，桌上的饭菜基本没动。大人们爱串门，也带动了我们这些孩子们，要是发现哪天的饭菜没有自己喜欢吃的，生着气端着饭碗就出去了，夸张点说，我们也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串门多了，每进一家门，我能明显的闻到各自家里独有的一种气味，千家万户，不尽相同。有的家里是一种好闻的木质家具味、有的是被褥和衣服洗过晒干后的清香味、有的是酸酸的说不出来的发酵味、还有的是一种长期阴暗潮湿的霉味，但奇怪的是自家的味道却是闻不出来。后来明白了，这是时间长了，日子过久了，每个家庭的生活习惯结合自身的气味融合到一起，慢慢形成的家的味道。所谓人间有百态，各家有各味，这种人间烟火和百姓家庭的味道，构成了生活的一切，它是那么的真实而又充满人情味，这平平淡淡的生活，或许就是世间最美好的光景。
06
父亲是什么时候戒的烟已记不起，只知道从潞矿搬回湘西老家后，就再没看过他抽烟。但父亲身上原有的淡淡烟草味，却一直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那时流行一种说法：抽烟是男人成熟的标志，抽烟的男人豪爽、大气、做事果断。现在知道那是吸烟人的一种自我安慰和玩笑话，但与父亲的性格不谋而合。父亲遇事不慌张，什么都想得开看得开，很多母亲认为严重的事情，通过父亲安慰和处理，会让事情一下简单且心里轻松起来。事后也证明，乐观积极地对待困难，比整天想太多还带来的负面情绪要好太多。有父亲在的家，遇到任何事情都不怕，他像一棵大树，支撑着头顶的那片天。
男人们爱抽烟，应该跟当时繁重的体力劳动和工作压力有关。平时大伙碰到一起第一件事就是相互递根烟。那个年代的烟都不贵，2、3毛钱一包，大部分职工都抽得起。以软包装的居多，什么大前门、黄鹤楼、相思鸟、北京、火炬、牡丹、银象、红梅等等，各式牌子的香烟五花八门，包装印刷也是五颜六色，精致好看。在那以黑白色居多的年代，这些精美印刷的香烟纸盒，让我们见识到了原来包装外壳还能有这么多色彩和图案。收集这些香烟纸也就成了小时候一种爱好，导致后面又发展出了烟纸三角板游戏。为了收集这些漂亮烟纸，没少去垃圾堆里翻找和找抽烟的大人讨要。
父亲随大流也抽烟，好在不嗜烟，一周也就一包左右，所以牙齿看不出抽烟留下的明显黑黄，只是食指与中指之间总会留下烟熏后的淡黄色印记，这也成为读大学后每次放假回家，母亲检查我有没在外学抽烟的依据。因为抽烟，父亲身上总会有一丝淡淡的烟草味，靠近时更明显，就算脱掉了大衣，衣服上也会残留有这种味道，这种气味成熟而又让我安定。有的人抽烟是为了寂寞、孤独、忧愁，但父亲身上的烟草味是他的青春。
人生如烟，岁月无痕，这种淡淡的烟草味带给我的是父亲的包容，家的味道。
07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父母在，家在根在，心有所系，来处分明。父母去，根断蓬飞，随风飘泊，无处安定。
每到临近年关时，想家的心情越来越迫切，但珠海暖和的天气，让我捕捉不到冬天的身影。这里是个适合过冬的好城市，但却不适合过春节。周边的人互不认识，只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大家每天擦肩而过，忙着各自的生活。这里少了份过年时的熙熙攘攘和喧闹，少了一张张即将过年时自然流露出来的笑脸。而春节来临时那种应有的寒冷，那种雪花纷飞时，陪着父母围坐在火炉边看着电视，嗑着瓜子、唠嗑聊天的温馨画面，也只留在了儿时的记忆里。后来想了想，是不是所有这一切，全因少了一种声音— —鞭炮声？
小时候，鞭炮声是过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是串起整个春节的音符号。不管何时，只要鞭炮声一响，就会引来一群孩子的围观和嬉闹，再不熟悉的孩子们也会在鞭炮声中拉进彼此的距离，建立瞬间的友谊。邻居间会因为鞭炮声，走得更勤，大人们也会加紧过年的准备。这种声音带来了过年的味道，是吹响过年的冲锋号。
而现在，曾经每逢春节，伴随童年最爱玩的各种鞭炮、花炮，离我们越来越远。不知是哪天周末，正在房间睡午觉，突然被小区楼下一群孩子的嬉笑声和鞭炮声吵醒了。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恍惚置身到了另一个梦境，那一刹那，我真的以为过年了，又回到了童年，好想立刻爬起来，冲下楼，加入到孩子们的队伍中去，再也不回来，再也不醒来……
没有鞭炮声的春节，是一种残缺。想家了，就赶紧回去！
08
灯熄灭了
月亮是寂寞的眼
静静看着
谁孤枕难眠
远处传来那首熟悉的歌
那些心声为何那样微弱
很久不见
你现在都还好吗
你曾说过
你不愿一个人
我们都活在这个城市里面
却为何没有再见面
却只和陌生人擦肩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
耳朵里突然传来这首熟悉的歌。窗外，夜色弥漫，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被各种各样灯光笼罩着，艳丽而刺眼。高楼林立，万家灯火之中，我被一处灯光吸引到了，它没有霓虹灯的绚丽多彩，没有白炽灯的明亮耀眼，也不像红灯笼那样充满着节日的喜气，而是带点昏暗而又柔和的暖黄色，让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家里的灯光。
潞水铁矿坐落在偏僻的群山之中，每当夜幕降临，各家各户昏黄的灯光一一亮起时，孩子收起玩心，大人归家心切，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会聚在那片灯光下，享受一家温馨的时刻。灯火下，有父亲日夜奔波的劳累与艰辛，有母亲一点一滴的呵护，有孩子刻苦学习的身影，茁壮成长的期盼。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故事。
相对于山下夜晚的零星灯光，山上的矿区灯火通明。夏天时，吃完晚饭大家都喜欢聚在路灯下乘凉、聊天。大人们聊着白天单位的趣事、听到的八卦、热播的剧情，孩子们继续白天的追追打打、各种游戏。一束束路灯，照亮着寂静的矿山，如一条纽带将万千的家庭捆绑在了一起，随着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温暖而又充满希望。
夜深的时候，矿山万籁俱寂，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山头的月亮格外明亮。我喜欢在高高的山上俯视下面星星点点的灯光，喜欢山村中隐隐约约摇摇晃晃的灯光。走在漆黑的山路，每当起风，听到树叶“沙沙”的声响，心里会有点害怕，这时，如果能看到远处闪烁不定的灯光，足以让我重新振作，脚步更加坚定。
后来读书在外，周五经常需要坐车回家，山路紧邻悬崖，崎岖多弯，孤单的夜班车如老牛般一路颠簸，爬行在漆黑的大山里。当行到医院后山顶拐弯处，一束亮光刺破夜空时，接车的家属们都会指着远处那束光，兴奋地喊到：“看到了，看到了，车来了！”，而车上的人们看见山脚下那片灯光时，也会长松一口气，心里一阵踏实，因为，那是回家的指引和召唤，在那里，早有一盏温暖在候你！
直到现在，曾经那座矿山楼里昏黄的灯光一直停留在我记忆里。很多次，正在跑步机上跑着，透过落地窗看着对面楼房间，依稀露出的暗黄色灯光时，总是产生错觉，以为那就是家里亮着的那盏灯：母亲是不是正在屋里织着毛衣，父亲是不是正在看着电视等我回来？
矿山里的灯光，给人一种温暖，一种慰藉，一种希望。从家家窗户透出来的微光，如同萤火汇聚，点亮了我人生的长河。
09
人间有味是清欢！
所谓人间烟火— —
是厨房父亲的背影、
是柴火升起的炊烟、
是冬天太阳的味道、
是过年孩子的鞭炮声、
是平常日子里的欢与笑；
是早晨父母呵斥起床的声音、
是在一天劳作之后归家的心切、
是黑夜来临时为你亮起的那盏灯……
生活本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更多的是三餐与四季的平凡恬淡。
灶台有汤，窗前有灯，阳台有花，紧要不过生活琐碎，最美莫如人间烟火。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便是这《人世间》最美的风景！
附：《人世间》主题曲— —
演唱者：雷佳
草木会发芽孩子会长大
岁月的列车不为谁停下
命运的站台悲欢离合都是刹那
人像雪花一样飞很高又融化
世间的苦啊爱要离散雨要下
世间的甜啊走多远都记得回家
平凡的我们撑起屋檐之下一方烟火
不管人世间多少沧桑变化
祝你踏过千重浪
能留在爱人的身旁
在妈妈老去的时光
听她把儿时慢慢讲
也祝你不忘少年样
也无惧那白发苍苍
若年华终将被遗忘记得你我
火一样爱着
人世间值得
有多少苦乐就有多少种活法
有多少变化太阳都会升起落下
平凡的我们一身雨雪风霜不问去哪
随四季枯荣依然迎风歌唱
祝你踏过千重浪
能留在爱人的身旁
在妈妈老去的时光
听她把儿时慢慢讲
也祝你不忘少年样
也无惧那白发苍苍
我们啊像种子一样
一生向阳
在这片土壤
随万物生长
作者：飞天舞
完成于2022年3月22日星期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