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小谦聊好书》第二季，今天我们继续聊刘勃的《错位的复仇》。
上期节目我们说到，楚灵王留王子弃疾管理北方边境，自己亲率大军征讨吴国，在东方与吴国对峙。而此时，无论是楚国贵族，还是楚国平民，还是陈国人和蔡国人，都对楚灵王极为不满，他们缺少的只是一个领导者而已，而王子弃疾恰恰就是绝佳人选，那自然就会有人联系他。
话说蔡国有一个叫观从的大夫，本来是楚国人，他父亲在楚康王时代被处死，他就逃到蔡国，在蔡国贵族朝吴身边做事。叛逃出国的人，往往最痛恨祖国，这一点，观从的心态和后来的伍子胥一样。王子弃疾做了蔡公之后，朝吴又成为弃疾在蔡地最重要的手下。弃疾总揽陈、蔡、东不羹（今河南舞阳）、西不羹（今河南襄城）等漫长边境上的军政大权，原蔡国的具体事务，主要由朝吴负责。
观从对朝吴说：“今天如果不恢复蔡国的话，蔡国就再也没有复国的希望了。”
确实，蔡国本来就是小国，现在楚灵王率领大军在东边和吴国人打仗，这是最好的时机。那如何把握这个时机呢？按我们刚才的想法，那当然是赶紧让朝吴去游说陈蔡公弃疾，劝他当楚王啊。可是观从并没有这么做，他想起了楚灵王那两个年龄稍大一些，且现在正在国外的弟弟，于是，他便以王子弃疾的口吻，分别给这俩哥哥写信，说：“哥哥们回来吧，我们一起讨伐那个大逆不道的二哥。”
这兄弟二人当初是为了保命才逃到其他国家的，当他们一收到自己的弟弟王子弃疾的信，自然就都回来了。结果到了蔡国国都郊外，观从告诉他们，信是我写的，这事王子弃疾根本不知道。
这两人吓坏了，想回去，观从拦住他们说，今天我们必须盟誓，把反抗当今楚王的斗争进行到底，弃疾不知道没关系，我们马上可以让他知道。于是，观从带着王子比和王子黑肱，直奔王子弃疾的住处。
弃疾正在吃饭，抬头看见流亡国外的两个哥哥回来了，他的反应是，转身就跑。
观从也不追，对比和黑肱说，“你们坐下，把你弟弟这顿没吃完的饭吃了。”与此同时，观从开始伪造盟誓现场。
春秋时代的盟誓，要挖一个坑，杀一头牲口在里面，再把盟书（通堂写着盟誓内容的玉简）放在牲口上，然后再把坑填上。幸亏有这个流程，现代考古工作者挖到过不少先秦盟书。
然后，观从对外散布消息说，王子弃疾已经召见了自己的两个哥哥，准备送他们回去当国君，三个人已经结盟。
朝吴也出来说话，反对楚国的大好局面已经形成，弃疾是楚王的亲兄弟，又是咱们蔡地现在的大领导，他要造反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干呢？
闹到这一步，弃疾也真是别无选择了，因为他已经不可能跟楚灵王解释清楚。于是，他终于同意加入反对楚灵王的同盟军。
当然，弃疾强调了，自己只是两个哥哥王子比和王子黑肱的追随者。
说到这儿，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感受如何。表面上看整件事儿好像都是观从策划的，是他把王子弃疾一点一点的拉下水。但有没有可能整件事儿从头到尾就是王子弃疾安排观从和自己联合演出的一场戏呢？当然有可能，而且可能性还很大。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当然是因为接下来发生的故事了。
话说王子弃疾这个领导者现在已经就位，那还等什么呢？于是，陈国、蔡国以及楚国北方各个重镇的军队集合起来，加上反对楚灵王的各家贵族的私兵，一起向楚国国都进发。
逼近楚国的政治中心郢都（在当今湖北宜城）时，陈、蔡两国的贵族，提出要建“武军”，这是一种特别气派的堡垒，上面还要插上自己国家的旗帜。这个心态倒也很好理解，陈国、蔡国被楚国蹂躏了一百多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能打到楚国国都郊外，这一刻，他们心里是满满的自豪，觉得简直可以告慰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一定要搞个建筑物纪念一下．可他们没想到，大军统帅王子弃疾坚定地拒绝了他们，因为此时他们发动叛乱，兵贵神速，怎么能在这种多余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呢？
同时，弃疾派人混入郢都。说到这儿，你可能会奇怪，什么？楚国这样的大国的都城这么容易就能混进去？
因为此时负责郢都防御的，是一个蔡国人，而且，他的父亲正是死于楚灵王灭蔡的战争中。这个人对楚灵王怀着刻骨仇恨，楚灵王却根本不知道，但是，弃疾显然早就知道。
弃疾派进城的人，飞快联络到灵王太子身边的官员。于是这些人就把太子和灵王的其他儿子都杀死了。现在政变成功了，接下来就该论功行赏了。兄弟三人很快达成了协议，年龄最大的王子比做楚王，年龄比王子比小，但是比王子弃疾大的王子黑肱做令尹，王子弃疾做司马。
相当于一个是国君，一个是宰相，一个是军事部长。
接下来我们再说说此时正在东边与吴国对峙的楚灵王。当王子弃疾和两个哥哥都坐稳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弃疾派观从跑到楚灵王的大营，传达新楚王的指示：“马上归附新楚王的，原来是什么待遇，还是什么待遇，要是敢和新王对抗，那就处以劓刑，把鼻子割掉。”
楚灵王这次伐吴并没有真正开战，而是和吴国相持了很久。而偏偏这个时候又是冬季，所以你可以想见，楚灵王的部队在这里忍受着狂风和大雪，其实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个时候他们听说了新楚王的指示，自然是乐于反叛楚灵王，楚灵王的大军就此溃散，楚灵王失踪。观从看到了这一切，但是他回到郢都之后并没有向楚王比和令尹黑肱说起这件事儿，反倒是建议他们杀掉王子弃疾，这样他们的位置才稳固，但是楚王比不忍心做这样的事情。事实上他忍心也没用，就王子弃疾当时在国内的势力，他们俩自然是无法与之对抗，毕竟之前他们俩可都流亡国外，哪有什么班底啊？我们怎么理解观从的这个做法呢？有一种比较有可能的解释就是观从这么做其实是受到了王子弃疾的指示，王子弃疾是希望观从诱导自己的哥哥来杀自己，然后自己就有了理由进行反杀，只不过他的哥哥并没有任何动作，那么他就需要找到另一个理由。
刚才我们说了，楚灵王大军这个时候已经崩溃，只不过这个消息，一直没有传回郢都，相反，国都半夜里常有人惊呼大叫：“灵王杀回来了。” 显然，这又是王子弃疾刻意的安排。
一个晚上，弃疾又安排人到处大喊：“灵王杀回来了。”与此同时，他派自己最信任的贵族叫蔓成然的，给新楚王和令尹传了这么一句话：“楚王杀回来了，国人已经把您的司马，也就是王子弃疾杀死了，马上就要杀到宫里来。您二位早点安排后事吧，可以免遭羞辱。人民的愤怒，就像洪水，像烈火，暴民摧毁一切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跟他们是没法谈判的。
你说比和黑肱相不相信这番话啊？其实信不信已经没有区别了。信，那就是楚灵王杀回来了，自己只能倚仗的兄弟弃疾也已经死了，那是死路一条；不信，那就是弃疾要自己死，他已经掌握全局，也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俩就自杀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蔓成然动的手。这下王子弃疾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当上了楚王，他就是我们非常熟悉的楚平王。那这个时候楚灵王在哪儿呢？我前面不是说他的大军崩溃了吗？他也因此失踪了，目前下落不明，弃疾便杀了个囚犯，给他穿上楚王的衣服丢进江里，然后这具尸体被“意外”发现，他就刚好宣布楚灵王死了。
楚平王即位后对内安抚百姓，对外加强国防，还让陈国和蔡国都复了国。不过他也不想看到蔡国强大，所以他首先赶走了朝吴，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建的母亲。恰恰就是蔡国人。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蔡国边境上一个官员的女儿看中了他，主动追了他。他当然没有拒绝，就和这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建，可那个时候他怎么能够想到自己将来能够成为楚王呢？后来他不是被楚灵王派去管理陈国和蔡国吗？那蔡国贵族肯定会全力支持他和蔡女生下的这个孩子。也正因如此，他成了楚王之后，这个孩子才能成为太子。可问题是楚国是当时的大国，蔡国是当时的小国，国际影响力很小，所以无论是楚平王本人，还是楚国平民和贵族，都对这件事不满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叫费无极的官员开始给楚平王献策了，当时楚平王想和秦国联姻，所以他就想让自己的太子去娶秦国的公主，可是费无极却劝楚平王干脆自己娶了得了。《史记》里面说费无极之所以能够劝动楚平王，是因为这位秦国的公主实在是太漂亮了，这当然是把问题简单化了。楚平王之所以能被劝动，主要是因为自己这个太子的母亲是蔡国人，出身还是比较卑微的。将来自己的太子如果能够即位，成为新的楚王，他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能不能服众其实还是一个未知数。在这种情况下，秦国国君的女儿嫁过来，位子当然也不会稳固，这不是蔑视秦国吗？可如果楚平王自己把秦国公主娶了，反而更能体现出他对秦楚关系的重视。而且这样的话，如果将来他要废太子，也不会引起特别大的外交震动。至于他抢自己儿子的妻子这件事儿在当时其实也不是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如果你去看春秋时代的故事，你就会发现这样的事情其实还不少呢。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楚平王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废太子的心思，只不过还在犹豫的过程中。可如果直接让太子娶了秦国的公主，那将来他如果要废太子，那就相当于得罪了秦国。可如果现在自己娶了这位秦国的公主，那将来废太子就不会得罪秦国。
为了进一步打击蔡国势力，楚平王开始对伍家下手了。老伍家在《左传》中的第一次亮相，是一位叫伍参的人。他是楚庄王的嬖人，也就是出身不好但极为受宠的臣子，他和蔡国的太师子朝关系特别好，他的儿子伍举和子朝的儿子声子关系也很好。而这位声子就是我们前面说到的蔡国贵族朝吴的父亲，而这位伍举就是伍奢的父亲。在楚平王统治时期，与楚国贵族有世交的伍奢还做了母亲是蔡国人的太子建的太傅，那么伍家自然就成为楚平王需要清洗的蔡国势力的一部分，更不要说这个伍举之前还一直是楚灵王的人，在《左传》和《国语》中都记载了伍举跟楚灵王之间的各种互动，于是楚平王就对伍家下了死手，直接杀了伍家全家，只有伍子胥逃走了。楚平王不会想到，那个逃走的叫伍子胥的人，将会给楚国带来怎样的灾难。
伍子胥逃到了吴国，那么吴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吴国国君又能否帮助伍子胥报仇呢？这就是我们下期节目要聊的内容。
以上就是本期节目的全部内容，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启发，下期节目我们接着聊。
本期书单：
1.《错位的复仇》，刘勃著；
2.《失败者的春秋》，刘勃著；
3.《春秋》，孔子著；
4.《左传》；
5.《史记》，司马迁著；
6.《国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