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童年的井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小时候家乡的水井。这口井供给了一百多户人家吃水,大概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改成吃自来水,它就消失了。原来它就在我家房头,后来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在它的上面,成了各家丢垃圾的地方了。

不过,这口水井还是留在了我的心里。它带给我们的快乐,实在太多太多,在它的身边,有许多事情发生,尤其是那些令人忍俊不禁的事,现在想起来都会露出会心地微笑。

这口井是个压水井,就是需要加压的那种。很小的时候我们是压不动的,需要力气大一点的时候才能压出水来。那时候大人们都特别忙,很多时候都是孩子们来担水,或者由两个孩子抬一桶水回家。

水井周围成了孩子们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尤其是到了冬天,这里慢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坡,打水的人要小心翼翼地走上去,接完一桶,慢慢地从冰坡上滑下来,然后再接另一桶,同样慢慢滑下来,然后才能挑着水回家。

我们每天都待在它的周围,几乎天天都能看到“好戏”,有时候还能看见那些鲁莽的汉子摔得头破血流。这里慢慢成了“看戏”的好地方,也成了彪悍少年们战斗的地方。

建平是我们这帮孩子的头,他让谁在这里玩谁才能在这里玩,否则,就会被他“狠狠地揍”一顿。陈家是才搬来的新住户,陈家老大第一次兴高采烈地来挑水,就被建平截住了,面对身高马大两眼冒着凶光的建平,陈家老大吓得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动了。建平突然冒出了一句“看我给你一个掏心拳!”陈家老大听了,扔下水桶和扁担,一溜烟跑回了家。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还没有断,陈家叔叔就找来了,他大声问着,是哪个小兔崽子要掏他儿子的心,当得知是建平时,立刻就开始替儿子报仇了。

建平身体好,在我们这帮孩子里出类拔萃,可面对陈家叔叔这个成年男子,当然不是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落荒而逃了。大家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建平咽不下这口气,居然打造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割去了陈家叔叔养的猪尾巴,这下惹祸了,差点被陈家叔叔送到公安去。还好,居民区主任出面,让建平将功赎罪,为所有住户做一件好事,这事就算过去了。

建平需要做的就是刨冰,把冻在水井周围的冰都刨了,让大家打水方便些。工程实在巨大,建平一个人是不能完成的,我们一帮孩子就全都参与进来,大家一起干,七手八脚地一上午就把水井周围的冰坡消灭了。

多年以后,我在火车上遇见了建平,此时建平已经退休了,说起小时候的事,他说现在根本看不见那样的水井了,人也都变了,过去就算再顽皮,也不会把人往死里收拾,就算是惩罚,也是让他为大家做点好事。

水井冬天打水有困难,到了夏天就非常轻松容易了。而我们在夏天会在水井周围打水仗,每个人从家里拿出来水桶或者脸盆,接了水互相泼洒。遇见来打水的,我们就停下来,没有人了就再开始。孩子们喊着叫着,欢笑声响彻云霄。最热的时候,连大人都会参与我们的打水仗,美其名曰“泼水节”。

就在水井的周围,夏天我们打水仗过泼水节,冬天我们滑冰吃冰看热闹,我的童年就过去了。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天突然水井就不见了,一时半会儿都没有缓过劲来,直到看见自家的自来水,才知道挑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有时候还会做梦梦见水井,梦见自己在水井周围,揭一块薄薄的冰,一口下去,咯嘣咯嘣地嚼着,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一个四仰八叉,爬起来哈哈大笑,把自己从梦中笑醒。

要说现在的生活,的确比过去要好得多了,衣食无忧,吃得饱穿得暖,卫生环境更是比原来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可孩子们绝对没有我们那时候快乐,人际关系也是让人无话可说。

家乡的水井,一个时代的象征。多么想再次回到那简陋的水井旁,开心地玩耍着,喝着那甘甜的井水,咯嘣咯嘣嚼着冰碴子,那可比吃任何美食都开心。家乡的水井,就是简单的快乐,它可以在梦里给我安慰,让我更加珍惜当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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