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暮春,深山鹧鸪已走向田畴,山谷里惟余袅袅青烟。望金岭,云遮雾绕,眨眼间,微风细雨已至眼前。深深地吸入一口空气,新鲜,清爽。雨停,远山露出真容,呈现淡蓝色,近处山丘青翠欲滴,被雨水荡涤得格外通透,惹人喜欢。
我准备停当,跑出家门,过湘水桥,沿江边公路,蜿蜒而上,经白公渡、月光岩、怀远亭,达虞家桥,越猫狃垴,最终抵崀山村,然后折返。一路满目葱茏、漫江碧透,清风相伴、鸡犬相随,好不惬意。
古道新踪
经党校前笔直的河边公路到尽头,向左折转,不过二十米,就是怀远亭。从这里开始,就踏上了昔时新宁县西分路塘铺,也就是官道,直达崀山、石田。
这条官道起于夫夷故城北的怀远渡,渡江而来即到怀远亭。回城渡江的行人旅客、走夫贩卒,可在此歇脚停息,等待渡船。不久,怀远亭的边上也多了几户店家,方便羁旅之人。
怀远亭与放生阁隔江相对。虽是一江之隔,放生阁、放生亭多有文人题咏,诗文众多,而怀远亭就这样安静地立在渡口,为过往行旅遮风挡雨,少了很多寂寞,平添了几分热闹。时至今日,却早已被人忘却,枯木渐朽,轰然而塌,早被遗忘了。
按县志所载,从怀远亭溯江而上,至崀山渡,道十里,过崀山渡后至石田,道又十里。古人计里程,以脚力计,多不准,实则道阻且长,走步到目的地,所经道里,远不止十里、二十里路程。单以至崀山渡计,今之里程已超过十五里。志之所载,或古之所估,实差之远矣。
彼时的差旅,全靠脚力,就是官家、富户,也少有坐轿的,或者,还有骑马的。就算是当时的刘坤一,不管是少时进城,还是官居总督后回乡省亲,多半走的也是这条道。想当年,官道上都铺了青石板,经来来往往的过客踩踏,石板锃亮锃亮的,泛着幽幽的青光,只是,匆忙的过客,谁也未曾停留片刻。
古道无言,却饱经风霜雨雪,看惯春月秋风。路在脚下,有路就会有脚力,脚力所至,必有烟火。大道的价值也正在于此,交通阡陌,联通人屋,互相往来,才是社会。路是冰冷的,可它串起的,也正是这人间的万千生气,走着走着,路也热了。
历史的车轮总是滚滚向前。现代的生活,再也不会向往古时的静谧和恬然,道阻且长的乡间,人们总是想尽一切逃离,无法逃离的,也要把宽宽的道路向每一个村落、每一条山沟延伸。
这条古道也是如此。青青石板早已不见了踪影,代之而起的是平坦宽阔的水泥马路。走向依然如故,锃亮的光影,被轰鸣的喇叭声淹没,车轮翻滚之处,历史的尘烟若隐若现。
时代进步的潮流总要让人们失去一些。或许,失去的,人们并不在意,更在意的是,时代给予了人们更多的获得,这些获得,让大众的欲望在古道之上久久回荡。
当然,相比昔时一天或半天的旅程,如今的通达提供给人们无比的畅快。我也享受这种畅快,虽然我也羡慕古时的慢生活。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毕竟,时代从来不等人。从前的那条古道,就让它安静地躺在记忆的云端吧,有机会,我就会回去看看的。
蓦的惊醒,我从古道上侧身回来,仍继续沿着蜿蜒的江边公路向前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