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夏日的晚饭一般在自家庭院里进行。我把大姑亲手做的圆木桌打开,爸爸、妈妈和我一起吃晚饭,那也是一家人谈心、交流的温馨时光。晚饭后,大院里的邻居家家户户搬着小板凳出来纳凉,讲究的人家会搬出藤椅,追求舒适的还会拿出凉席,当然,驱蚊的大蒲扇是每家的必备。于是,大人们便开始了一天中惬意的纳凉时光。男人们聊体育、政治、军事或社会新闻;妇人们聚在一起闲侃八卦逸闻;我们一群小孩子在一旁玩自己的游戏:木头人、机器灵、全家福、跳房子、捉迷藏、三个字……有次我们玩累了,躺在凉席上,望着夜空,数着星星。一颗流星霎时从夜空中划过,我和小伙伴特别兴奋,接着又看到两颗流星飞速划过。那时太小,不晓得许愿一说。只顾着看到会跑的星星之后的喜悦。我们大笑,我们嬉闹……
我特别想念那时的光景,我们不富有却过得很快乐。邻里和睦,你来我往。隔壁林阿姨经常嘴里吃着一根黄瓜就来我家串门,另一家的刘阿姨会把她做好的酱黄瓜分享给我们,对门的吴阿姨还带我一起去麦田里溜兔子。我家庭院里有两棵香椿树,还有一个葡萄藤,妈妈每年都会把香椿树发的香椿芽和葡萄藤结的葡萄分发给邻居。
我太想念那种沐浴在大自然里的时光了。儿时,我和小伙伴一起爬过树,淋过雨,捉过知了;有次冬季,我偷溜出去,和小伙伴在河上溜冰时不慎掉进河里,弄湿了棉裤;最难忘的是去纪念去世的敏姑娘。敏姑娘7岁时不幸身患骨癌去世,我们小孩子商量说要去她的坟墓祭奠。不知谁从哪儿找来一辆小三轮车,年龄大的当司机,年龄小的是乘客,我们也没有告知大人,便偷偷跑出去找敏姑娘的坟墓,三轮车驶出大院,大家却不知敏姑娘坟墓在哪儿。小伙伴们“商议”后,要去周边的麦地里看看。就这样我们的三轮车驶向了麦地,途中还遇到了狐狸(现在想来那应是黄鼠狼),没见过世面的我们吓得落荒而逃,找了个小土堆,大家纷纷磕头跪拜,口里还念念有词,然后赶紧返回。三轮车在进大院胡同转弯时,意外侧翻,车上小伙伴们被甩下后直抱怨掌“舵”人无能,不过好在大家都无大碍。殊不知我们这次秘密活动急坏了找不到我们的大人,回家便是一顿责骂和惩罚,不过我们却特别自豪,觉得为了纪念逝去的朋友,挨一顿责骂也是光荣……那真是一种能让我铭记一生的快乐,我太想念那种“疯癫”的时光了。
后来,条件好的家庭迁去了楼房,大院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每个小伙伴的离开,我们都会依依不舍。每当离开的小伙伴偶尔回来探望,我们又会兴奋好久。然而,当又要和回来探望的小伙伴告别时,我们又会难过。院里的狗狗追着车子,我们的眼睛一直遥望,直到车子上的人在视线里消失不见。那种情感是在我离开大院生活后再也不曾体验的了。只有失去,只有记忆,没有重逢。
那时的天很蓝,那时的夜空有明亮的星星,那时的我们很单纯,那时的邻里亲如一家人,那时的孩子没有电子游戏,我们最快乐的时光都在大自然里度过。是的,大自然给予我们最难忘的最快乐的童年。没有病毒的大自然,和蔼可亲的大自然。
后来,国企改革,企业相继落败,工人下岗。再后来,城市拆迁。我最喜欢的圆木桌不知去向,两棵大香椿树全砍了,葡萄藤也不再结葡萄了。我们的大院没有了,曾经的小伙伴也早已天各一方。属于我们的时代结束了,我的童年就这样一直烙印在我的内心深处,伴着我的漫漫人生,给我温暖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