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鸿渐曾为奉迎唐小姐故作奇论:“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动物,虚虚实实、以退为进,这些政治手腕,女人生下来全有……政治舞台上的戏剧全是反串。”我就是一个被调侃为马恩列主义追随者的政法小红专,现在看到这段文字不过置之一笑,不必劝我回头,我已下定决心要做一个青年历史学人。
近一年来经历了诸多变故,我总感觉我已来到人生中的转折点。面对一些能把握的东西,我总是瞻前顾后,而对于那些人力所不能及的事,却患得患失。转历史学这个念头已经在我脑海中盘旋了很久,挥之不去,每次都被各种妥协因素强行关进笼子,这个学期伊始,这个念头向一簇火苗似的愈燃愈旺,直到让我寝食难安。于是我又开始了新的思想斗争,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这个优柔寡断的自己,为什么不趁着年轻,有着满满的元气,果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考虑得太多导致心理负担越重,或许是有人的施压:历史学将来就是搞学术、坐冷板凳,有什么用呢……然后那个怯懦的自己陡然变得很小很小,瑟缩在角落里,不停念叨着:我要腰缠万贯,我要腰缠万贯……
我和爸爸说了我心里的矛盾,爸爸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很简单,但却使我如蒙大赦,他说:“孩儿,把专业当兴趣,不要考虑名利。”我想这样的话绝对是他发自肺腑的劝告,自从得知他的病以来,独自消化巨大的痛苦之余,我也作了很多思考:人生到底什么最重要?生死的追问,命运的无常已使我在沉沦后再度褪壳拔节,我或许再无法回到从前那个烂漫倨傲的我了。
我们寝六个女孩,竟有五个想转走的,使得导员老想找我们六人谈话。她们的想法在我看来合情合理,有一位姑娘水蜜桃般的可爱画风,又喜欢标新立异,所以她想转去传媒学广告设计,以后到大城市闯荡。另一位是来自海南的姑娘,希望归乡过安稳的日子,同时又得有大把空闲的时光消遣,她把学校所有专业排了个遍,最终买回了图书馆管理学教材。看来大家都对自己的未来有了理想的打算。而我……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一万年太长,我们只争朝夕。闺蜜曾一度觉得国政并不符合我的个性,反而能想象得到我将来成为历史老学究的样子。大国的角逐、权力的博弈似乎对我这样一个在外人面前安静地有点木讷,并且不谙世事的小女子不相与谋,它们太生硬了,太冰冷了,真的不如历史学这样一个人文学科有人情味。
真的,每当你走进每一处古迹、抚摸每一块断碑,都会感受到那些来自时空深处的古人,他们努力地想向你传递一些信息,想让你了解他们的清平喜乐。有人说如果把历史分解成一个个断层,那么每个时代的人都是历史长河中孤独的旅人。反过来想,没有历史的积淀,每个时代的人都是在混沌的黑暗中寂寞地行走着。前人是无意识的,但冥冥之中总会有一种力量,让我们互相探寻着彼此,穿越千百年的时光,只为了把过去和未来串成一条线。
故宫里书画修复组的师傅,可以从古画上补洞的绢丝,看出百八十年前的上一个修复者技艺如何,甚至可以猜测他当时的心理和外貌,这是一种多么奇特的穿越古今的体验啊。虽然搞研究需要无心物欲,专心学术,但是研究喜欢的东西,自然能够沉浸其中,与之融为一体,乐趣无穷。莫说书生百无一用,书中自有鸟鸣春、虫啾秋,可自娱乐,自作声。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欲知大道,必先知史。你读通鉴,浏览二十四史,翻阅旧文献,明白了世界何以成为现在这般。你看到了多少王朝覆灭,盛世兴衰,了解了一个人如何扭转了整个世界,一件陈年旧事如何改变了文明进程,这时你就会有一种通畅的快感,仿佛知晓了表层世界运行背后的真理的内核。
如果说读史需要强烈的求知欲,那么习史则需要一种长远宏大又细腻犀利的眼界。明镜所以察形,往古者所以知今。我渴望去体验的不仅是以往的温情和记忆,还有沉淀在人类思想脉搏中的经验和永恒。
历史,代代传承,代代生机。
我想知晓的关于生活的答案,有一部分在历史学中等待我去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