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葱香,比蒜辣怎么了,物极还必反呢!冬吃萝卜夏吃姜,我怎么就卖不过卖葱,卖酸的那两个夯货了。”骂骂咧咧的老蒋踱进屋内,闷头走进厨屋。屋内滋滋炸炸声过后,老蒋乘着三片半熟不熟的大姜片坐上桌旁,“还是老样子,一人一片姜,老大学宰猪去了,天天不见人,以后就三片,蒋二你的,这是孩儿他娘的。”蒋二知道他故意炸成这样,辣味没少多少,还多了一股哈喇味,嚼着就像吐。
铁定干卖姜的老蒋之前可是“多面手”,干过厨师,烙过烧饼,掏过粪,挖过煤,年轻时挖煤还发生一件让老蒋烂肚子里的事。拉着架车,载着村长小女儿回家的老蒋和她有说有笑,不料车子一个颠簸,村长女儿直接翻到车下,胳膊卷进车轮,老蒋亲眼看着车轮压过,心里一揪,赶忙扶起她。“疼…疼不疼啊?”“不疼。”老蒋很是奇怪,不管怎么摆动,她都立马张口咬定不疼。到家的老蒋还战战兢兢,可村长没有因为这事来找过他,而且这之后不久还看见村长女儿活蹦乱跳。表面看着老蒋没什么变化,可心里老蒋感觉那个第一位变得模模糊糊了,他不清楚还是不是自己。干起卖姜的老蒋在生意上也是较着劲,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自己的姓和这个铁饭碗——姜,还是能读出来的,这读出来分不清的感觉让老蒋感觉自己就是干这行的,甚至自己下辈,下下辈都是干这个的。可蒋大的选择让老蒋差点没和他断绝关系。
蒋二想干木匠活。老蒋是早就知道的,屋子后头埋的木头屑,还有蒋二枕头底下精致的小刀具。蒋二以为这些统统逃过了老蒋的法眼,可老蒋看在眼里,埋在心里,他并不难过,只是微微哼一哼鼻子。蒋大在外面拜师学艺学宰猪,慢慢也自己上手了,跟着师傅下各村宰猪,有时甚至自己就去见客户了。每每回家都会提着一整只猪的下水,蒋大知道老蒋喜欢猪大肠,娘喜欢猪肝。蒋大心里明白自己偷走学猪的晚上,翻过墙头,老蒋就在大门后边靠着。蒋大对着背影,深深地磕了一头出发了。老蒋一直没出生,坐在那里吸了几口烟,裹起大衣,走进屋里,对孩子他娘说了声“走了”就卧床里面了。但有件事蒋大可能不明白,蒋二明白。老蒋虽干过厨师,可成家后就不下厨了,但每每蒋大来,老蒋都亲自操刀,而且吃姜的“习俗”也取消了。
村东头干木匠的老邢溜达到老蒋姜铺前,悄悄对老蒋说:“你家老二手很巧,要想学木匠手艺,我可以教他,以后跟着我干,手艺打出名堂之后自己干是个吃饭的家伙查。可你也知道这手艺是我家代祖传,所以这个嘛……”老蒋没作声,点点头示意明白。
第二天,老蒋拿着烟,酒,钱和蒋二直奔老邢家拜师学艺。蒋二去时人还懵者,回家时,没走多远就大哭了起来。老蒋又没出声,就这样一前一后到家了。
第三天,蒋大来了。老蒋下厨,屋里响起熟悉的滋滋炸炸声,从屋里盛着四片大姜片,走上桌前,“最后一次吃姜片。”蒋二,孩子他妈惊诧地看向了老蒋。老蒋不在默不出声。
“我以前穷,必须干这干那,没精一样,算是这卖姜着靠心中的信仰干下来了;现在我不穷了,我想让你们跟着我接着卖姜,一脉传承,但我更想让干自己想干的,现在不是被迫,我们有了条件,别再像我一样。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忘记了这姜。这姜没葱香,比蒜辣。却和做人一样不揉揉捏捏,又不软软巴巴。蒋大好好宰猪,蒋二好好学艺,我和你娘好好卖姜
。”接着老蒋的哼鼻声。
蒋大,蒋二嚼着炸熟的姜片,不再显露难色,颤抖的嘴角只有无限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