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当各种艳丽的花相继凋谢的时候,正是(泡)桐花盛开之时。
房前屋后,田野沟畔,山上山下,在中原的天宇下,远远望去怒放的桐花掩映在各种嫩绿色的树叶之中。
远观如雪似霞如云锦,近看好似无数的小喇叭簇拥在树杪,又好像是数不尽的小铃铛吊缀枝头。
论数量绝不亚于桃杏李等,论艳丽也绝不逊色它们到哪里。
可是,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少有赞美桐花的,可能我有点孤陋寡闻了。颂扬其它花类的文字都泛滥了,讴歌桐花的篇章实在罕见。
我常常思考这个问题,每当桐花盛开的时候,这个问题就浮现出来了。
人们经常说,走,看桃花去,走,看杏花去,看梨花去,看牡丹去……但,我几乎没有听人呼朋邀伴说,走,看桐花去。
是桐花不美吗?我看不是。
其实桐花很美。不过她的美不是那种惹人喜欢的娇美。她没有丝毫的娇气、姣嫩、娇弱;她,固然也没有——它花的娇艳。
她有的是一种遗世脱俗之美,质朴低调的美,与世无争的美。她的美,是一种静美,自然美。她美得自信,美得阳刚,不需要抚慰,不需要世俗眼光来观赏赞美、评价议论。
她应该是一种男性花,其它花应该属女性花。女性花自然是让人们来欣赏爱抚的,男性花,是让人们仰视、钦佩的。
桐花,她开放在高大的乔木上,好多娇美的花往往绽放在较矮的树上,有的甚至是在灌木丛中。桐花太高,人们只能仰视,难以亵玩,对桐花之美自然就难以了然,难以洞察。不像其它花,我们可以远观,也可以把玩,可以近前凝视,甚而可以折来吮嗅。要把玩桐花,得等她落地之时,桐花落时,已不是她最美之身了。
桐花盛开的时候,不能折来赏玩(太高);桐花落地时已趋近枯萎;桐花最美丽的时候,人们难以近距离地品赏。这也是桐花不为世俗青睐的一个原因吧?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李商隐笔下的桐花很美。
典籍有载,有一种鸟,大拇趾般大小,五彩斑斓,喜食桐花。桐花开时始来,桐花落时即去。此鸟最可爱处是不怕人,常栖于执酒美人金钗之上,酒阑方去。钟叔河先生疑“钗头凤”词牌,当由此鸟常落于美人钗头而来,似乎很有道理。
常见儿童于树下,捡拾桐花,把桐花头放在嘴里咂摸,吸食里面的甜。
儿童是喜欢桐花的。小孩儿们不但喜欢吸食桐花,还把桐花一端的口捏着,用力一拍,听那一声爆响。
桐花也算是个隐而不显的隐士吧,只不过他是隐在高大的乔木之上,让自己离红尘尽量远点儿。她不容世俗之气玷污,她也不在乎世俗的关注和热闹,不躁不矜,内心充盈而淡定。
每当暮春时节,她该绽放的时候,她就如期地绽放。
——静静地,尽情地,长时间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