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小寒,感觉比往年都要冷。晚上放学时分,楼道里儿子的脚步更是急促。门“呼拉”一声,一股寒气把儿子裹了进来。
“怎么了,冻感冒了吗?”看儿子有些沉默,禁不住关切地问。
儿子轻轻地抱住我说:妈妈,我今天看了一篇文章,挺感动的。”
“什么文章这么感人,给我们讲讲吧!”
“是,是关于父亲的。”儿子看了爱人一眼,小声地说。
爱人正在看书,这时听到儿子的话,也坐过来静静地听儿子讲他看到的那个故事。爱人听了以后,深深看了儿子一眼,有些动容,说:“我这里也有一个关于我父亲的故事,想讲给你们听听。”
“那年我13岁。腊月二十三,是小年。那天雪刚停,父亲很高兴地拿着一个五斤的塑料桶,说小年了,我去打油,年三十好炸丸子给孩子们吃。我一听可来劲儿了,这一年只有到过年才能沾上点油水儿,忙催着快去快去。可过了很久,我才看见父亲空着手,迈着沉重的脚步回来了,手扶着门框,喃喃地说,我把油放在供销社门口,一会儿的功夫就没了。
这可是过年的油啊,肉买不起,这也是家里剩余不多的钱。母亲一边在数落着,一边抹眼泪。我那时就想着,过年吃不上炸丸子,狠狠地踢了一下桌子腿儿。父亲看了看母亲和我,一跺脚,我去借,借不着,就不回来过年了。父亲让我拿着空桶跟着,推上自行车就出门了。
我坐上自行车,就后悔跟着出来了,颠得屁股生疼生疼的不说,呼呼的北风吹得脸都木了,单薄的棉袄一点不顶事儿,冻得我瑟瑟发抖,上牙直打下牙。要上坡了,父亲让我下来,他把自行车撑住,走到我跟前,摸摸我的脸,又摸摸我的手,使劲儿给我搓,咳,忘带手套了。赶紧把我的手捂在怀里,不该让你跟着来受罪。等暖得有知觉了,父亲又把他带着的那副漏手指头的手套给我戴上。我低着头使劲帮父亲往坡上推自行车,眼泪滴在雪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听见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地响。
快到那个亲戚家门口的时候,父亲把自行车递给我,就跑过去,可不知怎么又停下了。呵着手来回地走,走到门口,手举起在门上停了很久,又放下,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再举起来,怯怯地敲门。
往回赶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整个天地间白茫茫的,就我和父亲。父亲把车蹬得飞快,可我一点不觉得颠了。我一手紧紧地搂着父亲的腰,一手死死地抱住那桶油,生怕它跑了。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是用家里正养着的小猪做担保才借出来的。”讲到这里,爱人停了一会儿,看得出来,他已经沉浸在当时的情景里了。
“那夜的雪特别亮,亮得刺眼。它让我看清了以后的路。就从那桶油,我认识到了做父亲的艰辛。贫穷就像催化剂,一下子把我从男孩变成了男子汉。”爱人动情地说。
我看见儿子的肩头有些抖动,他慢慢抬起手来拉了拉爱人的衣服。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举动。
父子之间,也许只是一桶油的距离。
夜深了,屋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和窗外的夜色一样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