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洒脱,却也无法摆脱夜晚那双一直追着我的眼睛,那绝望的、忧伤的、孤独的眼睛,想同我真正诉说着什么,却最后只化成言不由衷的诅咒。
从我拿回我的记忆起,那个女人临死前望着我的眼神就一直出现我的梦里,如同梦魇一般,夜夜纠缠着我。
但好可惜,虽然她每日都来我的梦里,我却仍然不记得她半点痕迹。哪怕那天砚小鱼从烟云阁带回来她的故事,我仍然也只有这故事里的一点记忆,于她我还是完全记不起。
生平同我纠缠的女人成百,她不过是其中一个。
不过砚小鱼同我讲完这个女人的故事之后,她的眼神却不再出现在我的梦里。不过她留下的梦魇依然存在——更换成了那孩子的眼神。
“你真的不是剑廿三么?”那孩子在被砚小鱼领走的时候,用他那一直冷漠的眼睛最后看了我一眼问道。
“不是,不是。”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你快跟着他走吧,别打扰我这酒楼的生意。”
孩子看我答得这么干脆,也不再说什么,最后用一种坚定又诡异的眼神看着我说道:“好,那就好,不是就好。你若是,我定叫你此生都不得安宁。”
果然是那个女人的孩子,这眼神同那时那个女子穿着红衣倒在血泊里时的一样,也就是这眼神从此替代了那女子的眼神,成为了我新的梦魇。
对,没错,我是剑廿三。但我绝不会承认,也绝不会认你这个孩子,哪怕你是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也好。
砚小鱼讲烟云阁那个叫汐儿的女子是在我上烟云阁之前就认识了我,而她跟我的瓜葛就是从那时起。
那是在她某次下山之后,那一天我又赢了一场大战,我因为对胜利的乏味再一次喝得酩酊大醉,而就在那晚我她遇见了我,而也就是在那样的场景下我完成了同她的第一次结合,这我怎么可能记得。
他是多么孤独啊,虽有着江湖上最厉害的名气,但却对这样的生活感到这样的乏味,他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处,也不知将去到哪里。我在激情之后问他:你会记得我吗?他闭着眼说:记得。我相信了。我在他耳边说了烟云阁,并同他说:若记得,请来烟云阁。他迷迷糊糊地说:好。我以为他真的会记得,我以为我是他的独特,我那时真的那样以为的。但我错了,错得好离谱。
我赢过太多的人,也喝醉过太多场,哪个女人同我好过,哪个女人同我交合,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多。但也许是因为那个女人在我迷糊之中讲了烟云阁的缘故,所以我后来竟然还是去了那里——在我自己都没什么意识的情况下去的,去了那里之后若不是现在砚小鱼讲起我也仍然不知道原来那里就是烟云阁。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只是为什么这一次,他又醉了。
他真的记得我么?他真的是为我而来的么?
白天我在那里发痴的时候我同师兄说,我可能喜欢上这个人了,师兄说我根本就不了解他,妹妹说我只是太闲的缘故。但我知道根本就不是。
这几年过去了,我心里这份感觉与期待一如既往。
恨,我也恨过,但他一来了,我就再也恨不起来了,他还不晓得吧,我都已经为他生了个孩子了。
我要去找他,我要同他说个清楚。
烟云阁还真是个怪地方,女子怀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娃他们都不追究,怀了就怀了,生下就生下,似乎这件事也再平常不过。那个女人说生下的那个孩子是我的,我也不可反驳,不过可惜我什么也不记得。
他醉了,但他说他是因为我而来。我好高兴啊,我们完成了第二次的交合。不过我还没有告诉他,他有个孩子的事。我要给他个惊喜,今夜我先离开吧,等他清醒的时候,我再告诉他。
因她而来?简直是个笑话。那时的我因为夜夜纠缠不同的女子,早就是就算没有多少意识的情况下也能说出女子想要听的话,更何况还是一个这样对我显露着真情的人。为她?这个误会可有些大咯。
恨,好恨。今晚再次见到他,他又醉了。我找到他时,他正搂着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我挡着他的去路,他说完全不认识我,那样冷漠的态度完全把我当成了一个陌生人。恨,我好恨。我从他虽然醉的眼神里也看出他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不认识我!他竟然真的忘记了我!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得来的是这样的结果,一次一次被遗忘,一次一次被抛弃,不,我要复仇。
呵,原来这就是她的故事啊。在这以后我就成了这个女人的梦魇,日日纠缠着她,但也日日提醒着她。她知道我剑法厉害,在观察了一百多次我的胜利之后,终于找到了以命相博的自以为她能赢的做法——斩我执剑手。她只想复被遗忘的仇,却哪里晓得这遗忘却是我自己期待的。
唉,可怜的女人。即便我重新找回记忆,你成为了我的梦魇又如何呢?我还是记不得你。即便如今这梦魇又化成了你的继承人又如何呢?
我的内心早已荒芜,区区梦魇,又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