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书复习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我的爷爷,今天室友出去给她的爷爷买烟叶了,据说是杭州特产。她喊我一起去,我说我不买特产,就不去了。
其实是,我再也没有爱抽烟的爷爷了,买来给何人?
爷爷陪我熬过了中考,却没有陪我走过高考。我永远忘不了中考的前几天,爸爸妈妈都去工作了。我独自一人在家背历史,背到背不下去,听到楼下有人喊我小名。我听得出来那声音是爷爷的,是历经沧桑的声音,伴着喘气声,因为爷爷骑着自行车从城北到城南穿越了大半个城市,手里拎着牛奶和香蕉,走上楼,进了房间,爷爷看到我的桌上放着书本,他知道我正在学习,都没有坐下喝口水,放下牛奶和香蕉就要转身走了,嘴里说着:“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好好学。”
我要送爷爷下楼,爷爷却不让我送,让我赶紧回去学习。我刚坐下,就又看到了爷爷,爷爷说:“忘记了饼子,刚做出来的,特别香!我专门起大早起去饼子铺买的,饼子还是他们家做得好。”放下饼子后,就驼着背走了,看到爷爷的背影我心里是酸酸的,心疼爷爷,年纪那么大,身体也不好,还来看要中考的我。我当时就想一定不能辜负爷爷,然后思绪就一直都在爷爷身上,久久不能平复,我就掏出日记本,写下自己的目标,写下乱的思绪,让自己一定一定不要忘记爷爷的好。
后来中考结束,我考上了市重点高中。我记得考试前爷爷说:“不要紧张”,估分时爷爷说:“一定要细心”,报志愿时爷爷说:“没事大胆报,大不了爷爷给你交择校费”。出成绩和录取结果时,爷爷却表现得很淡定,似乎那结果他早已知道。
我想爷爷一定为我默默祈祷了多次。
上了高中,学校距离爷爷家更远了,我去看爷爷的次数也变得少了,爷爷倒是常来看我。高二的时候,爷爷的病情加重,也是那一年,我的学习成绩开始直线上升,因为我知道,爷爷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我考了很好很好的成绩,我必须好好学习,才能回报爷爷。
刚上高中时,会不能适应初中好友的分离,不能习惯排满的课表,高一的我,是颓废的。我当时因为中考成绩好被分在了重点班,在高二会实行滚动制(就是重点班学习太差了调去普通班,普通班学习好的会可能被调到重点班),所以也有这个原因。还记得是在晚上,爸爸妈妈从医院照顾爷爷回来接我回家,在路上,妈妈对我说,爷爷的病有些不太乐观。我当时并不知道不太乐观意味着一年之后我的生活中会失去一个至亲的人。第二天,我就像变了一个人,浪子回头,开始好好学习。那之后我直接从全班排名中下游跃进了前十,伴着我整个高二的都是同学和老师对我的赞赏,因为成绩真的不错。
上了高三,爷爷开始住院了。我从来没有去病房看过爷爷,只是总听到奶奶喊爷爷该吃药了。高三的寒假,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住到了爷爷奶奶家,陪他们一起跨年,其实更主要的目的是照顾爷爷,那个春节是我记忆中第一个和爷爷奶奶一起过的春节,我们一起嗑瓜子,一起看春晚,一起看烟花。奶奶说,爷爷生病后脾气变得很怪,平时都不让打开电视,但是我来了,爷爷却很乐意让我看电视。爷爷还不忘告诉爸爸,哪家的饼子好吃,叫爸爸去买给我。
也是在那个春节,我看到了爷爷的病情有多严重。爷爷从卧室走到客厅很短的距离需要5分钟左右,在沙发上仅仅是“坐下”这个动作爷爷需要一分钟,再从沙发上起来,爷爷是起不来的,需要有人拉他一把。昔日的爷爷可以骑自行车跨半个城去看我,现在却坐下就起不来了,爷爷真的是病了,变得无力了,真正年老衰弱了。
再后来,医生说爷爷的病不需要住院了,没法治。父辈们就把爷爷带回老家静养,其间,我只回过老家偶尔几次。就在到了距离高考还有六十几天的日子,是在晚上半夜,老家里照顾爷爷的姑姑给妈妈打电话,说爷爷不行了,当时我熟睡了,就听到妈妈打电话给朋友们,叫朋友们快去我家帮忙,然后,妈妈就匆匆忙忙赶回老家了。
第二天,我还是如同往日地去上学,耳边却依旧回响着昨晚妈妈着急的声音,还有一句句“爷爷快不行了”。一整天都很低沉。放学回家后,我赶忙打电话给妈妈,得知了爷爷是真的不在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班主任请了假,只有班主任知道我请假的原因。回到老家,老家有繁琐的丧葬仪式,两天时间要在众目睽睽下哭丧很多次。我很烦这样的习俗,只是后来听爸爸说那些“观众看客”很多人都在我哭丧时流下了眼泪,可能因为我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吧。也在那几天,我流尽了眼泪。
后来回到学校,同学们说,你生病了么?我只是点点头。他们说,你那么爱学习居然请假这么久。我没有再回答。我不想说出事实,不想接受现实,不想让同学们知道。
后来就只记得高考还有三十天,我考了年级第一,是高中唯一一次。没有爷爷和我分享,我打电话告诉奶奶我考了第一,奶奶说,平时都是爷爷问我的学习情况,她不关心学习,但是爷爷一定也在天堂知道了这个喜讯,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春节在爷爷家住的时候,爷爷把我叫到他的床前,说:“去北京吧,考北京。”
我说:“我想去成都。”
结果现在我在杭州。
说要等我上大学的爷爷,没有陪我一起等到通知书,通知书寄到家后,我先给爷爷看了。
对于爷爷,我最遗憾的是,没有让爷爷等到我上大学,没有听一次爷爷的,没去北京。
爷爷,在天堂安好。
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