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 王俊杰猛
范雎与信陵君
范雎,字叔,魏国人,与信陵君同时代,布衣出身,满腹才学,堪称经天纬地。但他一生中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刚出道时饥不择食,投靠了魏国大夫须贾门下作门客。不过,须贾也曾为范雎提供过崭露头角的机会——带他出使齐国商谈国际外/交大事。
范雎也不愧是能人,及时抓住了这一才艺展示的机会——在须贾被齐王询问得招架不住、左右为难之际,适时地为其解围,他侃侃而谈,条理清晰,雄辩服人。结果,不仅出色完成了魏国的外交使命,而且使齐王“大异之”,“以之为天下奇才”。于是立即开始“挖墙脚”,派人私下送上重礼,并许以高管之职和丰厚之薪,希望范雎跳槽至齐国。
可惜范雎不假思索地犯了平生第二大错误,其实也不能算是错误——坚决地婉拒了齐王的礼聘,仅仅为了照顾面子,礼节性地接受了齐王所送的“牛酒”。
这一举动证明了范雎不仅有才,而且有德。范雎的行为,这对魏国来说本应是一个烧高香的好事——毕竟国君在口头上,信陵君在行动上都在“求贤”,如今得一大贤绝对应该是件喜出望外的好事。
同时,这对须贾来说也本应是一个立功良机——发现和推荐人才自然要受赏;此外,人才受到知遇之恩和举荐之德,往往会感恩图报,甚至会像管、鲍那样成为莫逆之交,可谓一举两得,公私咸宜。
可惜,造物弄人,世事难预料,事情往往偏不遂人意。举荐范雎,这一利国利己的好事竟发生了相反的结果。
出现这种情况其实也不算意外,甚至可以说毫不足怪。因为上述推理是按照事理应然来推论的,而忽视了一个最关键的因素——当事人的人情因素。
须贾不是智者,更不是君子,范雎为其解围不仅没使他感激和刮目相看,反而使他觉得受到了屈辱——领/导不行的事,居然下属能行!范雎这一不懂事的“陪衬人”举动,大大伤害了领/导须贾的颜面和自尊,于是须贾大光其火,不仅对须贾怀恨在心,而且要伺机报复。
在齐王挖墙脚时须贾就已经察知,他以己度人,认为范雎对此“天上落下的大馅饼”必然心动无疑,于是就质问范雎,并对其辩解毫不采信,甚至自作聪明地认定范雎暂时不跳槽是为了回国当“卧底”,真是其心可诛啊!范雎是“端人碗,受人管”,就像秀才遇上兵一样,虽然满腹冤屈,也只有忍气吞声地跟随须贾回国复命。
回国之后,须贾便将自己的怀疑当作事实汇报给相国魏奇—— 一个比须贾更小气、残暴,比魏王更混蛋的混蛋。
须贾这样做,估计不仅是为了一报“受辱之恨”,顺带脚还能将出使之功完全窃为己有,可谓一举两得。专/制政/体下的许多无能官员在这一技能上却往往天分极高,所以内耗的效率经常远胜于建功立业的效率。
魏奇听后果然大发雷霆之怒,为了一解怒气和杀鸡训猴,他刻意在百官国宴上审问范雎,并不由分说地对其进行毒打和侮辱——先打至休克,然后命置于公厕,令众人“溺之”。一班胆小怕事的无耻官员不仅无人敢劝谏,而且温顺地服从命令,很有纪律性地集体在范雎身上一一小了个便。不知信陵君也在其中否,
范雎苏醒后,无奈使出看家绝技——贿赂厕所所长,于是得以诈死还家,立即命家人伪作丧礼以掩人耳目,而后隐姓埋名,待机进入秦国,历经磨难而终于得到秦昭王的赏识,成为当时第一强国的首相。
这时的范雎才得以大展拳脚,施展安内攘外的本事。
他先帮助秦王排除政/敌而加强了君/权,而后制定了足以改变战国历史走向的基本国策——远交近攻。不仅逐步蚕食各国,开疆拓土,报答了秦王的知遇之恩;而且逼迫魏王杀死了魏奇,并将其头颅巧制成一个新颖的小便器,彻底报了自己的深仇大恨。
在此后的数十年里,秦国在范雎的辅佐下,日益强盛,奠定了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大局。可以说范雎在秦国历史上是可与商鞅并驾齐驱的功勋之臣,同时也是左右战国局势的风云人物。
然而正是范雎这样一个人,魏国的人才,信陵君却始终视而不见。
在范雎贫贱之时,他没有发掘;在其投入须贾门下时,他没有发现;在其受到魏奇的屈辱时,他没有解救——这时的信陵君正在苦苦地“追求”大梁门的守门人侯赢,以及侯友,即从事屠宰卖肉行业的朱亥,并且不惜深受屈辱性的考验——在宴请宾客时被侯、朱二人长久冷落而致使主人缺席,侯赢称其为“为公子显扬下士之名”。
最终,信陵君终于得到了侯、朱,但却永远地失去了范雎。
等信陵君认识范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秦国已兵临城下,此消彼长的形势已然难以挽回。这一不争的事实,无情地打击了信陵君“爱才如命”、“求贤若渴”的名望。即使对信陵君始终推崇有加的后人也不禁感慨:“信陵空养三千客,却放高贤遁入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