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冯骥才的短篇小说《泥人张》,又有了新的感受。在感叹“泥人张”手艺高、聪明、有骨气的同时,为作者高超地驾驭文字功底折服。全篇加一字则多,减一字则少,改一字则欠妥,竟让人无从下手。
手艺道上的人,捏泥人的“泥人张”排第一。而且,有第一,没第二,第三差着十万八千里。
开篇33个字,无一句描写泥人张的作品如何栩栩如生,如何传神。亦无一句描写泥人张技艺如何高超,动作如何熟练。只一句“有第一,没第二,第三差着十万八千里”就让人对泥人张的手艺无比佩服。
第二段描写“泥人张常去的地方有两处,一是东北城角的戏院大观楼,一是北关口的饭馆天庆馆”。看似废话,却很自然的引出后面故事的发生地_天庆馆。这里看出作者别具匠心的安排。一是交代泥人张创作泥人时善于观察生活,观察人物。坐在那儿是为了瞧各样的人,也为捏各样的人。去大观楼要看戏台上的各种角色,去天庆馆要看人世间的各种角色。二是使得故事发生在天庆馆自然而然。
后边海张五的出场,作者注重细节描写,却惜字如金,只三十个字,就使得海张五的神韵,气势跃然纸上。“中间一位穿的阔绰,大脑袋,中溜个子,挺着肚子,架势挺牛,横冲直撞往里走”。
作者的语言极具画面感。引用几处感受一下。
站在迎门桌子上的“撂高的”一瞅,赶紧吆喝着:“益照临的张五爷可是稀客,贵客,张五爷这儿总共三位——里边请!”
将天庆馆门迎的八面玲珑描写的十分传神。
再看其他客人的反应:“一听这个喊话,吃饭的人都停住了嘴巴,甚至放下筷子,瞧瞧这位大名鼎鼎的张五爷”。换做其他人来描写,比如我来写,可能就一句,“一听这个喊话,吃饭的人都停了下来”了事。而作者却用了吃饭的人都停住了嘴巴,甚至放下了筷子,细节描写让画面感十分强烈。
再比如描写泥人张不动声色地捏“海张五”。仿佛泥人张就在读者眼前捏泥人儿。
只见人家泥人张听赛没听,左手伸在桌子下边,打鞋底抠下一块泥巴。右手依然端杯饮酒,眼睛也只瞅着桌上的酒菜,就这左手便变弄起这团泥巴来,几个手指飞快捏弄,比变戏法的刘秃子还灵巧。
故事虽短,但故事结尾的反转却让人拍案叫绝。海张五对着泥人张的背影叫“这破手艺也想赚钱,贱卖都没人要”。第二天泥人张就用自己的方式“回报”了海张五。小杂货摊上,摆出来一排排海张五的这个泥像,摊上还都贴着个白纸条,上边使墨笔写着:贱卖海张五。三天后,海张五派人花了大价钱把这些泥人和模子全都买走了,泥人虽没了,但“贱卖海张五”的这个故事却传了一百多年。
故事结尾令读者大快人心,将海张五得知情况后的窘态和泥人张的睿智很好的表现出来,却又那么合乎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