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 月 留 痕-
(中篇小说)【连载】
文/高 旗
二十六、命运的转折
1970年1月1日,星期四。按现在规定,这天是元旦,应该放假。可那天没有放假,我照常去公社中学上学。
我经过公社的办公大院时,从高悬的高音喇叭里,传来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广播二报一刊的元旦社论《迎接伟大的七十年代》。其中有两句让我至今未忘,是播音员用激昂高亢的声音说道“……一座座火山爆发,一顶顶王冠落地……”这是在形容当时的一些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内外交困、日落西山的没落形势……
社论播完后,就播放了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打虎上山”的选段。杨子荣“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的唱段,让人斗志昂扬,热血沸腾……
所以,对这一天的印象,在我脑海中留下深刻记忆……
在上第三节的音乐课时,教音乐课的兰老师宣布:“咱们学校决定成立学唱革命样板戏宣传队。我已经通知其他排(那时不叫班,叫排。全民皆兵嘛,学校也为民兵组织)了,每位同学都准备一首样板戏唱段。通过全校各排的演唱比赛,选拔出优秀表演者加入宣传队。”
接着,同学们开始准备,从会唱的这些样板戏中,来“对号入座”,挑选自己擅于演唱的选段。我选了几段,最后认为《智取威虎山》里的李勇奇的唱段“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很适合自己。我边练边想,这段演唱要是和参谋长的唱段结合在一起演唱,那效果一定不错。
我找到了孙义同学,他正好演唱“我们是工农子弟兵”那段。我把想法和他一说,他非常同意。于是,我们俩决定结成一个组合,于是就开始一起精心排练起来。
几天后,学校开始进行了选拔演出。
我和孙义的合作演出取得了成功。我们就被一起选进学校的学唱革命样板戏宣传队。
我们学校是边学习边参与社会活动,还要进行生产劳动——种植学校的10亩校园田。
转眼到了放寒假的季节。
这一天,大队来人通知我说,学校紧急召集宣传队的人员,准备去和拉练路过我们公社的解放军搞联欢。
由于时间太紧迫,宣传队的人员仅通知到三分之二。
我们召集来的十几个人抓紧进行了简单排练。无外乎是:几个样板戏选段、毛主席语录歌、当代革命歌曲、快板书、群口词、对口词等节目。
虽然是临阵磨枪,这次联欢搞得很热烈很活泼。解放军出一个节目,然后我们出一个节目,实行穿插混合演出,效果很好。
从那天起,我开始羡慕人家解放军,那身绿军装真带劲儿。所以,“我也要当解放军”的念头开始萌生了。
1971年的11月,全县进行学唱革命样板戏汇演。我们公社委派了学校的宣传队参加。因时间有限,要求每个公社代表队只许演唱样板戏的选段。我和孙义同学的“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唱段被确定参演节目。
全县汇演结束后,县文工团在各代表队又挑选了几十名优秀演员,准备进一步考试精选,从中录用优胜者为文工团学员。
这是一次人生的机会呀,我想一定争取一下。
我就开始了认真的准备。考试的内容就是演唱。我还是选唱了一段样板戏。
最后文工团从40多人中录取了12人,我有幸在其中。
这样,1972年3月,我成为县文工团的学员,月薪18元。从此走出了农村,成为有正式工作的城里人了。
我不能忘记,我刚从公社中学(70年代的高中)毕业才几个月,就能考上县文工团,多亏了我小姐姐的帮助。是她对进行的精心辅导排练,我才能够被录用。她功不可没。
1972年11月,征兵工作开始。我坚决要求报名参军。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在12月12日穿上了梦寐以求的绿军装。
也许是我们家时来运转的时候到了。
我二哥在1970年从辽宁大学毕业后,原本分配在沈阳市22中学任语文老师。可他考虑到家在黑龙江,想去黑龙江工作。我二哥去校方说明情况时,碰巧有一名同学家在沈阳,却被分配到黑龙江。他们一磋商,各遂心愿,调换成功。我二哥就到黑龙江某铜矿上班了。其实,我二哥脑袋没转弯,在沈阳工作后,还可以把家带去嘛!
现在家里仅剩我父母和我大哥了。
我二哥想出了个点子:他让大哥重返德都去恢复工作。
中文系毕业的他,整理个申诉材料是小儿科。在1973年春,我二哥和我大哥带着申诉材料一同来到德都县。
在德都县文教科,他们把我大哥要求复职的申诉材料交给了科长。
科长看后说:“高实这种情况,我们科是头一次遇到。因为没有上级的有关政策依据。再说,时隔15年了,你的档案等相关资料已经找不到了,有可能销毁了。这个问题很难办呀。”
我二哥也感到这事有难度,心里在想:能否再向他提些别的要求和办法呢?
这时,有人敲门。
进来一个40岁左右的人,他给科长送来一份文件。
我大哥见这个人有点面熟,他在仔细回忆着。
只听科长说:“庞副科长,你来的正好,”他指着我大哥说,“你知道这个人吧?他叫高实,在五八年从文化馆下放的。”
这位庞副科长愣了一下,他仔细看了看我大哥,马上惊讶地说道:“怎么?你是高实副馆长?!”随后,他惊喜地走上前,握住了我大哥的手。
望着我大哥黑红的有了皱纹的脸,再握着他那挂满硬茧的手,庞副科长激动地说,“高副馆长,变化太大啦。这十多年你去哪儿了?”说着,他眼睛湿润起来……
“你是小庞……”我大哥握着他的手,有些哽咽了……
在一个国营饭店,庞副科长作东,由科长作陪,宴请了我大哥二哥。
三杯酒过后,庞副科长告诉我大哥,自从我大哥来到德都文化馆,他就很敬佩我大哥的才华。只怪自己没经过专业学校的学习。后来文化馆保送他去美专学院深造了两年。他叔叔庞馆长退休后,他接任了馆长……两年前,他叔叔就病逝了。他后来调到文教科至今。
庞副科长也谈到了,当年上级有关部门,对我大哥的处理有些过重……
就在酒桌上,这两位文教科的一二把手,对我大哥的遭遇深表同情,他们叹息道:“一个出类拔萃的美术人才,硬是让他去乡间当了15年农民……”俩人磋商起来。
饭局结束后,他们也商讨出决定,对我大哥要求复职一事,给出清晰的解决办法。首先,复职问题是有难度的,一是没有上级特批文件,二是没有事业编制。但是,他们科里会在本系统单位内,给我大哥安排临时工作。初步敲定:让我大哥到电影院做美工,工资定为临时工的最上限,再加上每月的加班和超场补助的话,工资收入在当时算是可观的了。
文教科长还表示,尽快帮助解决我大哥的户口和粮食关系问题。
我大哥的工作问题基本算是很顺利,应该说,是旗开得胜。至于复职一事,只能在以后来逐渐解决吧。要知道,那还是在“文革”时期,人家要是把问题往前任一推的话,咱们也没辙儿。
1958年,我大哥因病下放时,是24岁;1973年,我大哥“再就业”,已经39岁了。
要是没有庞副科长的争取和努力,这件事不知要拖到啥时候……
人性的亮点,在关键时刻闪烁出光芒。
所以,做人要有胸怀,有胸怀才有情怀。
(未完待续.请看第27章《草原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