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儿子儿媳带孙辈来我家。起了个大早,到不远处的三牌坊菜市场,开心买菜喽。
菜市场不同于其他商场,每天很早就开始营业,为附近的居民提供最新鲜的食材。不要以为这里仅是女人的世界,走在三牌坊菜市场里,你会看到卖者与买者,男女居半,说明温州男人足够勤快。
在我家,夫妻买菜大致均摊,妻子单位离家近,周一至周五大都是她买菜,而双休由我唱主角,而且比平时买得多,以备下周头几天餐用。这样的“规则”已沿用几十年了。
每至双休早晨,我都会看到三牌坊菜市场别样的风景线——
清晨六点来钟,菜市场三个入口处,各种运菜三轮车“叭叭”作响,车斗里塞放着许多铁硬的半爿猪肉,捋了毛的鸡鸭,各色菜筐和水产箱,一股风般呼啸着而来。
比他们还早的是从郊区陆续赶来的菜农,大多是中老年男女,随意的穿着打扮,急匆匆、颤悠悠地挑着扁担,两头吊挂着箕筐,里边码着整洁的青菜,箕筐边挂着一只大饮料瓶,瓶里灌着用来喷菜保鲜的清水。我随手从里拿起一棵嫩绿的青菜,都还透露着泥土的气息。
七点来钟,菜市场里里外外摆满了果菜鱼虾豆肉类。摊主们有站着高声吆喝的,有坐着敲打着什物招徕顾客的,也有蹲在那里一声不吭,等买主前来问价的。
摊位边,大盆里,菜篮内,砧板上,冰的水产、活的鱼类、绿的菜蔬、油光的猪肉……千色百样,琳琅满目。浓浓的汗渍气、血腥气、灰尘气,地沟里的沤腐气,与络绎不绝的脚步声、叫喊声交相混杂,弥漫四周。
人声鼎沸、嘈杂纷呈的菜市场就像上演生活剧的喧闹舞台。
看!这边卖蔬菜的摊位上,两人为一角钱相持不下。一个说,“你算盘架在脑顶上打——太精!”一个说,“你眼里都会出星子。”
那买的想,钱在我手上,便丢下称好的菜蔬,翘起屁股走人。
走了几步,那卖的终于架不住,换了笑脸急急招呼:“拿去拿去——”等收了钱,早卡在喉咙口的这句话终忍不住迸了出去,“让你一角也发不了财。”
这样的一来一去不但不让人觉得乏味,反而兴趣盎然。
菜市场最湿漉漉的地段是卖鱼的。摊主大多穿靴带套,眼明手快,弄得鱼跃水溅。
我来到海鲜摊位旁,见有新鲜的子梅鱼卖,20元一斤。我便问:“这价有否便宜?”老板急急地说:“十九块九角九也不卖!你一走,我马上剖了鱼给自家人吃。我家连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坐下来整十口,这堆鱼还不够吃呢。别看我这鱼卖相不好,可它品质好,给自家人吃正合算……”卖鱼人说得一套套的,似乎还很在理。
我怕他没完没了,也担心他真的留给自己吃,便叫他快称快剖。我快速递钱,拿了就走,仿佛得了一件宝贝,生怕人家抢走似的。
来到了一排肉铺边,第一间便是有名气的“生胡人”肉摊。每天每时每刻都有许多顾主争先恐后地围着,纷纷伸长胳膊抢着付钱,好像计划经济时代买紧俏物资。而看其他肉摊的生意,恐怕不如“生胡人”的一半。
我细细观察,辨出了差异,价格虽一样,可“生胡人”卖的肉就是看起来特别新鲜,质地好,板油厚,而且摊主一家人全上阵,动作快,态度好。
你一叫买肉,话音刚落,他那里已经切下一根肉条,和颜悦色地问:“够不够?”我虽嫌它多一些,也不好意思叫他再割下一点点,卖给谁呢。再说,围着买肉的人多,你不要别人要,也许他们心里还说着你老娘客相,啰嗦不干脆。我只好说:“可以可以”。
这就是“生胡人”的生意经。
最后,我来到菜市场水果铺边,水果摊长龙似地摆在哪儿。我正犹豫着买啥水果,在哪个摊位上买好,只听得一老板扯开喉咙高喊着:“蒋介石吃的桃子哦,快来买!”
我被镇住了,心里不免升起疑惑,趋前急问,才知就是奉化水蜜桃。新奇的叫声早已引来不少人,大家在感叹:现在商家的嘴多油滑!
不过细想之下,摊主也没说错——蒋介石是奉化人,水蜜桃是奉化的,那蒋介石当年也必吃这桃子。
说法不一样,带来的效果迥然不同,不得不为卖家精明独到折服。
此时,我想到市区有许多不起眼的小店,却能做出大生意来。你看,五马街口有个阿辉鱼园店,生意好得不得了,据说老板娘几个儿子买房结婚的耗资费用,全凭那一碗碗的鱼园卖出来的。
另外,环城东路老陈豆腐脑店,主打豆腐脑,也卖凉心粉、茶叶蛋、豆腐干串之类,挺不起眼,每晚却络绎不绝,人头攒动,一座难求,只能站着吃。现在门面也比几年前扩大了许多。据说他们都有独家买卖的秘诀。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我补充一句:“食以菜场为本”。菜市场里面的商贩或许没多少文化,他们照样都在认认真真地扮演着属于自己的那个生活角色,实实在在直截了当地表现着自己的想法、做法,展现着他们最本真又智慧的一面。这便是生活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