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黄昏

暮色刚染上老槐树的枝梢,巷口就活过来了。

煎饼摊的蜂窝煤炉子最先亮起来,铁鏊子转得飞快。面糊"滋啦"一响,金黄的蛋液在木推子下舒展成圆月,葱花与酱香撞个满怀。系蓝布围裙的大姐总爱给学生的煎饼多裹半根油条:"长身体呢!"

糖炒栗子的铁锅咕噜噜转,褐色砂砾里蹦出玛瑙似的果实。穿棉袍的老爷子抄着长柄铁铲,铲头沾着晶亮的糖霜。放学的小姑娘攥着零钱排队,糖纸剥开的脆响里,飞出银铃般的惊叹:"这颗是双胞胎!"

烤红薯的油桶炉蹲在电线杆下,裂开的焦皮下淌着蜜。穿工装裤的大叔把红薯翻个面,铁夹子碰出细碎火星。加班晚归的姑娘踩着高跟鞋跑来,捧着热腾腾的红薯呵气,睫毛上凝着霜,嘴角却弯成月牙。

水果摊的遮雨棚挑起暖黄灯泡,柚子堆成金字塔,冬枣在竹筛里滚着绿翡翠。老板娘抄着竹刀削荸荠,雪白的果肉跳进清水盆。隔壁理发店王师傅趿着布鞋来买橘子,顺手往称盘里扔了把花生:"自家炒的,甜!"

暮色渐浓,白炽灯在冷空气里洇开毛茸茸的光晕。自行车铃铛叮当掠过,保温桶里的馄饨汤晃晃悠悠,蒸笼揭开时白雾漫过玻璃窗,模糊了"欢迎光临"的红字。不知谁家电视传来天气预报的尾音,混着糖炒栗子的沙沙声,在暮色里酿成温热的蜂蜜。

原来最踏实的幸福,就藏在这人间烟火吞吐的气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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