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叫做"在家靠父母,出门靠老乡。"远离父母和家庭外出闯荡的人,都有着深深的老乡情节。第一次真正体验到有老乡的滋味,是在徐州贾汪的军营里。
七九年底,我们十多个插队知青和当地农民的孩子,从东山镇出发,由一辆军用卡车送到火车站,再乘一夜车火车前住徐州。我们之间原本大多不认识,在火车的卧铺车厢里,邻座的小家伙们开始相互介绍,我叫什么,你从哪个大队来,你们那边的谁谁谁认识不?他是我同学……话题越说越近,感觉越来越熟,睡在上铺的我,把方方正正的背包悬挂于我的铺位和对面铺位之间,四角捆绑在铺位的栏杆上,两人玩起了扑克牌。
新兵连位于贾汪荒秃秃的山凹里,一到部队我们就被分配到不同的排、班中,刚刚认识了十多个小时的伙伴们还未熟悉就被拆离。新兵们大多来自三个地方:上海、南京、合肥,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城市兵。
那个特殊的年代,"城市兵"成为比较时髦的专有名词,说的是他们有点文化,有点娇气,有点聪明,也有点居傲不羁,所以这词儿不太褒义。
说来有趣,我们十多个来自南京的新兵,约有三分之一担任了各个班的副班长,也许是部队首长在布局前已悄悄查看了大家的出生背景和个人履历,因为我们有不少知青来自军人家庭。新兵连条件比较艰苦,大冬天的没有床全都打地铺,铺盖下面仅仅铺垫一层稻草,睡在铺上硬绑绑的感觉还有点儿凉,好在我们年轻气盛火气正旺。
白天的训练十分辛苦,起步走,正步走,立正、稍息、一二一,站姿、立姿、学敬礼,反复练习严格训练不能马虎。到了晚上学条令、唱军歌也是忙的不亦乐呼。我们位的房子是个礼堂一样的好大一个通间,在铺位上我们四处搜寻还经常找找自己的老乡,找见时远远地四目相望彼此招手相互问候一下,心底里默默地告诉自己:我不孤单,在这里还有老乡。
与来自另外两座城市的新兵喜好打打杀杀不同,我们这些老乡星期天经常会仨仨俩俩凑在一起谈谈天,说说地,聊聊趣闻趣事,也讲讲知心话偶尔发发牢骚。转眼来部队已过一个多月,春节就在眼前,我与老乡们聊天时感觉这里的业余生活有点枯躁单调,仅有的文化生活就是看电彩、唱军歌,就提议由我们南京兵来策划、编排一台迎新文艺晚会。始料不及的是,我这一提议立刻得到老乡们的积极响应,也许大家都确实感觉到新兵生活的紧张和压抑,纷纷鼓励我搞出一台晚会,还众口一词地说只要我开口,愿意登台献艺,能唱歌的唱歌,会弹琴的弹琴,什么都不会的就跟着演小品。
说干就干,为了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活跃一下紧张忙碌的气氛,我真的动手开始策划,分头找各位老乡,了解他们有哪些文艺特长,愿意表演什么节目,每天晚上熄灯后,钻进被筒里打看手电写完了一出小品。就这样,在老乡们鼎力支持下,短短几天里我们拿出了一整套新兵连迎春晚会方案,满怀信心地交到连里,恭恭敬敬地交给了连队首长。遗憾的是,不知什么原因,交出去的方案如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音,直到三十八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蒙在鼓里。
晚会弄不成,我们自找乐趣。在部队里同城老兵的帮助下,春节放假时,我们悄悄走进远离营房的松树林,给军装军帽缀上领章帽徽,提前拍好已成为一名正式军人的军装照,准备馔等到新兵连一结束,就把照片寄给家里和同学朋友。当我们握着手枪拍兴正浓时,一位擅长逗乐搞笑的老乡忽然把棉帽护耳翻开一半,敞开军大衣披在肩上,双手高高举起自动步枪佯装敌军投降闯入相机取景画面,给我们留下一张珍贵的搞笑照片。那个春节,虽然晚会没有办成,但我们在小树林里的舞台上,出演了更加精彩的小品。
2017.7.22.7: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