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急促的雨,雨点打在宽大荷叶上噼啪作响。雨小了些,透过雨线的薄幕,看到刚才炽热而耀眼的太阳平和了许多,色彩有点斑驳,轮廓也有些不全。
江南的河是行走着的河,流水不腐。石条围岸的水边,小鱼儿欢快地游,这场雨让水中的氧更充盈。
江南的河泥应该是丰腴的。荷叶宽厚,饱满得像嚷嚷着要减肥的少妇。荷花鲜艳而且壮实,不似园林池塘里作袅袅状。
宽大荷叶抱着一洼水,是的,是一小洼水,不是一滴水,宽广胸怀尽显。连着的几片荷叶中的水静静地卧着,是谁在刚才大雨时走急了,线断了脱落的珠。我静静地看着,怕风一吹会走。
石板路宽三尺,沿河是一排不高的屋,青砖青瓦白墙,墙头有盛开着的花,大团大团地烂漫。
路的东尽头有三间屋,属于“太平素面”。
客居苏州两年多,用苏州话说是“闲得呢”,便四处寻些吃的。有一日寻到此处,便时不时地来。
我一直以为美食美酒美景美人儿这“四美”当以美食为首。吃一顿好吃的,是人类成本最低最容易满足的幸福,而且无碍。美人儿虽好,但碰了会有“沉没风险”。
面,是要到灶前自取的。灶台没有任何遮拦,你看着大姐右手将一小把面条抖开,轻轻地放入沸腾的水中,左手拿汤勺从桶里舀一勺汤,高高地扬起,缓缓地流入青花瓷碗中,汤水像是流动着的幕,亮着光。
你可以说“多加点”,而不须如在苏州其它面馆扫码点单时选择“宽汤”时那样木然。
这时,你会心生欢喜,
我一直想问厨娘,为啥净素的食材做出的汤也如此好喝?但碍于年轻时做过老师的脸薄,终究是不曾开过口,这一点倒不像是卖过保险的。
家乡泰州鱼汤面的汤好,是用好多的小杂鱼和即炸的鳝骨混合,用大火熬很久的。至于以贵著名的“枫镇大肉面”,面贵在汤不在肉,熬汤是门绝技,很玄乎的。
我以为“太平素面”的汤是面界江湖的“风清扬”。
我问太太:“为啥喊你吃面,你就要来太平?”她笑而不语。什么都好就是吃饭不好的小孩哥,今天喜滋滋地说:“爷爷,等开学了,我们还来”。
“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放下拍照的手机,望着碗中的面,突然想起了七年前的这个“梗”,很无厘头。
夏,雨,荷。
一碗清沏明亮的汤,少少的细细的面卧着,一根碧绿的青菜叠在炒好的净素之上,色彩分明,错落有致,像极了大框玻璃外的夏雨荷。
石板路的中间有棵银杏树,是南宋名士王皋次子手植,千年前他避祸于此,时称“荻溪”。
屋后面是太平禅寺,有晨钟暮鼓,可从栽满花的院子走过去。
大治路7号 2024年8月17日凌晨记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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