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

重骑之勇

无数土灵还在不断聚集合体，土灵墙逐渐缩短变高，向上空不停生长，被它阻隔的这段时间里，贤城军队早已绝尘而去，巴赫拉主将也没有继续下令绕过这个土灵怪物，指挥军队向后出一块空地重新列阵，他已经看出，这个家伙已经成为了巴赫拉重骑的头号对手。

巴赫拉重骑驰骋草原所向披靡，凡是敢于阻挡他们前进的敌人，势必要将之击溃。由于主将还未能判断出这个不断长高成一个巨大圆柱体的怪物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没有贸然发出攻击的命令。

巴赫拉部落每个骑兵家族的族长都有至少两名妻子，三个男孩，每一名男孩都要接受极其残酷且漫长的训练，而最终只能由一名男子在十六岁后代表其家族编入重骑部队，与父亲共同作战。剩下的两名男孩成年后就抓阄决定，抓中红色嘎拉哈的人，与其他家族中抓阄抓中的男子一起，带着家中六成的财产向草原更深更远处发展，开辟新的草场和疆域，直接获得霍斯勒大汗的承认。留守的男子继续培养训练自己的孩子，有父亲和兄弟的作战经验传授，成为家族下一代巴赫拉骑兵的几率也极高，即使失败，也由于执掌家族的牛羊马匹而十分富裕。所以巴赫拉骑兵家族三代中的每一代中都可以获得极好的荣誉、地位和财富。正是这种父子同阵杀敌，家族利益共享，使得巴赫拉部落强大富庶人丁兴旺，甚至连霍斯勒大汗都暗暗警惕：怕是再过几十年，整个草原都会是巴赫拉家族的天下。

成千上万只土灵已长的有十几丈之高，七八丈之宽，刚刚死掉的土灵身体像是受到了这个合体土灵的吸引，纷纷像被磁石吸引的金属一样，一坨坨一片片向合体土灵移动，一经接触，就变成一股股一条条土褐色的泥流与之合为一体，成为整个泥土巨柱的一部分。

合体土灵终于完全整合成一个巨大的泥土圆柱，矗立在广袤平坦荒草丛生的墨原之上。这个巨大的土色泥柱在阳光照耀下更显得高耸如山，犹如拔地而起的擎天巨柱，直入苍穹。

巴赫拉重骑兵纷纷仰着头看，双眼中夹杂着震惊与狂热的神情，他们被这草原狼神都会为之惊异的巨大生物所震撼，又为能与这平生未见的强敌对战而感到兴奋。他们从不畏死，也不惧怕任何生物，无人踏足的伊格拉草海食马巨齿怪、翱翔于午夜深空中的四足鬼雕、极北冰原的寒冬熊怪、大漠黑戎的巨驼刀阵、神出鬼没的火罗弓骑、西域魔教的不死尸军，无一不被巴赫拉重骑的隆隆铁蹄碾压。

钢铁一般坚硬的重骑兵谨慎地调整着战马，握紧了钢刀，抡动链子锤，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发起冲锋。

战斗号角再次响起，巴赫拉重骑兵听到号令立刻将全军成圆弧形列阵，像一只巨大的钢铁虎口，已将土灵半包围起来。

土灵合体快速地扭动激凸，变化着形体，下端分裂成两条巨腿，中段变化成躯干，上段长出了双臂和头颅，赫然就是一个比单独的小土灵壮大的无数倍的超级大土灵！

山一样巨大的土灵双眼猛然睁开，比人还大的眼珠绿液流动，愤怒地低头看向脚下蚂蚁般大小的巴赫拉重骑兵们。它小船一样的大嘴发出一声即使在沙柳林深处都清晰可闻的咆哮，迈动比铁杉部落里最粗壮的巨型铁杉树还粗大几倍的两条腿，向它前方的巴赫拉骑兵大步走来。它每走一步，大地都为之一颤，发出比十几只战鼓同时敲响时还巨大沉闷的声音。

无论是什么人，看到这样巨大的生物一定会转头就走，至少土灵是这样想的。它并不爱杀戮和战斗，只希望凭借自己如山的身体和气势吓退这些人类。土灵唯一目的就是将那些碧绿色的豆子收集起来，以保护三荒之地的自然平衡。

土灵只是想捡豆子。

从来无可匹敌的巴赫拉重骑却不这么想，也不屑于想。

他们见土灵有所行动，围在侧面的巴赫拉重骑兵立刻催动战马从两侧进攻，在还有两丈的距离内纷纷将钉头锤打出。几百只挂着风声的钉头锤在旋转到最高速时沿着圆弧的切线甩出，狠狠地撞进了土灵的那双已变得十分坚韧的腿里，发出碰碰的闷响，整个锤头都没入其中。锤上四面的尖刺起到了巨大的阻力，把锤头牢牢固定住。几百名重骑兵迅速将链子锤尾端的圆环挂在马甲上的一处挂钩上，口中发出号令，战马立刻向后倒退，将铁链扯得笔直。

本来正气势骇人向前踏来的土灵巨大如山的身形立刻一顿，嘴里发出低吼，似乎觉得不可思议—藐小的人类竟然敢太岁头上动土！它终于愤怒了。

四面八方又飞来无数的钉头锤，土灵双腿膝盖以下已被完全钉满，无数条黑色铁链把土灵完全固定在原地。重骑兵朝两个相反方向同时倒退，势要将土灵的双腿扯断。

土灵虽然巨大，动作却不迟缓，它弯下山一般身体，扭动身形，双手向一侧腿上铁链抓去，一下子就把上百条铁链同时握住，用力一拔，腿上泥土飞溅，竟把扎进腿中的钉头锤拔了出来！它怒吼一声双臂回扯，站起身形，在一片战马嘶鸣声中，竟把这一百多重甲骑兵连人带马倒提起来，离地七八丈高！

空中顿时掉下了几十名重甲骑兵，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有几十名重骑兵死死抓住马甲，踩住马镫，垂死之时仍把手中钢刀掷向土灵。

土灵顺手一抛，就把剩余的重甲骑兵扔出，砸向身下的骑兵，战马惨烈的嘶鸣声中，一片人仰马翻。土灵再次弯腰，又继续去抓铁链，可无畏的巴赫拉重骑兵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反而趁机再次抛出钉头锤，无数的钉头扎进将土灵无比粗壮的双臂！土灵没想到双臂也被控制，扭腰轮动双臂，立刻扯到了百十名重骑，可更多的钉头锤又飞了过来，终于将土灵的双臂也扯住！

土灵怒吼，战马竭力后退发出用力的嘶吼，重骑兵齐声呐喊，三种充满力量与野性的声音同时响起在莽莽墨原之上。高空飞翔的巨雕也被这旷古难遇的大战所震撼，发出一声鹰啼！

一侧的重骑兵突然同时向前，笔直的铁链立刻被土灵巨大的力量扯了过去，重骑兵加速向前，对着土灵那条腿撞了过去。土灵本来四处使力，突然一面失去力量，身体立刻难以维持平衡，向另外一侧倾倒。土灵竭力想稳住身形，可几百名重骑兵连人带马撞了过来，战马低着头同时撞到了它本已离地的那条腿，巨大的反冲力使战马的脖颈难以承受，许多战马惨嘶一声轰然倒地，把身穿重甲来不及跳下来的主人也压在身下。

如山般的土灵终于支撑不住，像一座山峰般倾倒下来，把大地震得颤抖，那些来不及松开铁链的重甲骑兵也被连带着扯到了一片。它一只手手肘撑地，那个一只手按着地面，想竭力站起，却因身形巨大一时间难以实现。巴赫拉重骑爆出一声欢呼，纷纷冲过来再次向他身上各处打出钉头锤，再一次将他胸部以下牢牢扯住，动弹不得。

土灵比盾牌还大的双眼中似有绿液流转，咕噜噜乱转，摆着头看向这些面前耀武扬威的骑士，眼神中比洪荒巨兽还可怕。他不在怒吼，却深深的地吸了一口气，比几十个比谷仓还要壮硕的肚皮突然鼓起，又急速压缩，张口一吐，几十个房屋一般大小的泥弹从口中飞出，顿时砸到了几百名重骑。去势已尽的泥弹一阵激凸变形，竟成了几十个房屋大小的土灵，在重骑军中横冲直撞，轮动双臂一路打将过去，本来阵型严整的重骑阵列立刻被冲得一塌糊涂。

这些土灵看似乱打，却主要针对那些固定大土灵身体的重骑，本来稳固的控制眼看就要失去。巴赫拉重骑到此时仍能保持军心不乱，纷纷组织起来刀砍锤击马撞，已有七八个土灵被打得七零八落。

可这些本已被打散的土灵依旧将一坨坨一片片的残体向一处聚拢，不一会又合成一个，继续站起战斗。又有十几个泥弹飞了出来，大土灵硕大的肚皮已小了很多。

这些打不死的泥土怪物终于彻底将巴赫拉重骑的队列打散，再也无法控制半匍匐在地大家伙。土灵船一般的大嘴撇了撇嘴，双臂双脚同时用力，摇摇晃晃中终于再次站立起来。双脚践踏着这些敢于挑战他的人类。

号角声响起，巴赫拉重骑纷纷掉头向四面八方散去，他们败了，席卷草原纵横大漠无可匹敌的巴赫拉重骑兵终于尝到了失败的滋味，一千余名骄傲的勇士和战马浑身沾满着泥土，永远躺在这莽莽墨原之上。

可是无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这场战斗评判功过，更没有资格嘲笑他们，因为巴赫拉重骑的对手并不是人类，甚至不是什么有血有肉的生物，他们面对的是巨神之神所创造的大地守护者，是上古神灵。

能与神灵辉煌一战，无论胜败，这一战都足以照耀千古，成为永恒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