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随着年岁渐长,会慢慢领悟到生命的意义、生活的真谛。而我随着年龄渐长,生命的意义没找到,但逐渐意识到生活的真谛就是——吃好吃的,“识‘食物’者为俊杰”。
可能是小时候好吃的东西实在太少,也可能是有了童年记忆的美好滤镜加持,我现在总是怀念小时候的一些好吃的,总觉得现在在外面吃的,总也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其中有几样,是甚至只能怀念的,因为我长大后再也没有机会吃到过。
——猪肚包鸡——
这个菜在我有生之年,也没有吃过几次,因为这个菜以前在我们家,是给坐月子的人吃的,我之所以能吃上,也是因为够胡搅蛮缠。
记忆中的猪肚包鸡,跟现在街上泛滥的猪肚鸡有些区别。我还记得我奶奶是怎么做的:
先处理好猪肚和鸡,杀鸡的时候从鸡肚子里挖个洞清空内脏,然后塞进一些红枣和糯米;然后再把肚子有料的鸡塞进猪肚里,然后在猪肚和鸡之间塞进一些中药材。中药材是我爷爷自己到山上找的,我也不认识。
现在能吃到的猪肚鸡也有塞药材,不过它们是熬汤的,我奶奶做的这个猪肚包鸡,是干的。处理好之后放进高压锅里,然后放柴火灶里焖。这道菜离我实在是太遥远了,具体的步骤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
但当时飘满村里上空的香味让我印象深刻。因为我奶奶为了不让家里孩子闹,一般会趁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做,但这根本没用,因为香味太霸道,我老远就能闻到了。
——酿猪婆菜——
客家人做菜就很喜欢各种“酿”,我从小吃过的酿菜很多,有著名的“酿三宝”:酿茄子、酿辣椒、酿苦瓜(或者是油豆腐)。我妈还会酿冬瓜(家里有几年种冬瓜,一整个夏天三顿都是冬瓜,我妈为了让我弟能多吃两口饭,简直把冬瓜的吃饭开发到了她能力所到的极致)、酿白豆腐(又是一道客家名菜,我妈能从种豆子开始,一直做到酿豆腐成品出来,她的酿豆腐在我们那也是小有名气的程度)、酿白萝卜(我也好爱)等等。
但是在这么多酿出来的菜里,我最喜欢是酿猪婆菜。它的学名其实很好听,叫莙荙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们那里的名字这么……通俗。
猪婆菜的酿法有很多,有用肉馅儿酿的,也有用糯米酿的,但是我最喜欢的,是用米粉和香芋酿的,做出来又香又糯,还猪婆菜特有的淡淡的甜和淡淡的涩味。大家都喜欢吃猪婆菜的叶子部分,而我总是着迷于它的菜梗,那是一种夏天暴雨后泥土夹杂着生命力的味道,很复杂,但就是有种很富有的感觉。
可能因为这个菜做起来比较复杂,我们家一般只有夏天下大暴雨,实在没法到地里干农活时才会做,因此菜里多了些忙里偷闲的自由和喘息,给它加足了分。
——我奶奶做的青菜炒饭——
炒饭在我小时候,是很难得的美味,因为炒饭要用剩饭做,而一般农家人,手都很准,家里几口人就放多少米,剩下一点用来喂鸡,很少会有剩饭的时候。偶尔的剩饭,可能是因为家里的男主人在邻居家吃饭了才有的。
小时候家里灶大锅大,那个锅有多大呢?我12岁的时候1米58,洗锅的时候还要微微垫一下脚尖,才能刷到锅的另一边。这样面积的锅,加上足够大的火,和我奶奶足够大方的油,她做的青菜炒饭,简直是我的梦中情饭,我曾经创下吃了8碗饭的记录,吃到在那动都动不了,差点被送去医院。
也是这一次辉煌战绩,让我“饭桶”的名号传遍整条村。我刚上学的时候,每天的早饭都是蛋炒饭,我奶奶说,家里的八只母鸡看我的眼睛里,藏着怨恨和恐惧。以至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做噩梦就会梦到我在捡鸡蛋,一直捡不完,整个梦都在捡鸡蛋,恐怖极了。
我做了妈妈之后,越发频繁想到小时候的各种好吃的,同时对我们村的妇女长辈们更加敬佩,她们勤劳、手巧,总是能将“就那样”的生活过成“不一样”。每个季节,每个时令,每个节日,都有代表的美食。还能根据孩子的年龄和身体状况,做一些养身体的汤和小食。
而且她们对美食保持着更加开放的心态,到其他村子吃席吃到了不一样的好吃的,回来口口相传,你试一次我试一次,也不藏私,不但能够复刻出自己前半辈子没吃过的美味,甚至还能根据自家人的口味做一些改良。
所以说对童年美味的怀念,很多时候不是对某一道菜、某一种味道的怀念,而是对某一种生活、某一种感受的怀念。
美食是世间所有美好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