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包头的列车……

一、初来乍到

2003年的包头,这一年的冬天有点冷,眼看就要过年了,路上的积雪还没来得及融化,可就在昨天,却又下了一场大雪。

芳芳头上围着头巾,手上戴着厚厚的棉手套,手里提着刚刚买好的东西,从巷子里的小卖部里走了出来。

凛冽的北风,嗖嗖的吹来,拍打着她的脸颊,冰冷生疼。一双脚踩在厚厚积雪上,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迈着小碎步,往家里走着。

她走到一个红色铁门口停了下来,从裤兜里掏出阴匙,把手伸进门上的一个小方孔里,需要介绍的是:这里的每家每户人家门上都留着一个小方孔,为了安全起见,都在里面设置了门拴,把手伸进这小方孔,便能开门或锁门。

芳芳打开了门,走进了院子,看到两个孩子兴致盎然的正在院子里堆雪人,孩子们已经放了寒假,刚巧又下了这场大雪,正好让他们玩的尽兴。

芳芳进了屋,放下手里的袋子,躬身去拿火炉旁的铁夹子,她把铁夹子伸进一个编织袋里面,夹起一块碳,放入火炉中,顺手又掏了掏火炉底下的碳灰,火炉里马上冒出一丝轻烟,她盖上火炉盖,坐在火炉旁的小板凳上,等着火旺起来。

不多久,她便听到圆柱形的铁炉内有“呼呼”的火苗声,那碳火燃烧产生的烟,被铁烟筒输送到了窗外,离小铁炉子最近的铁烟筒也随之有了温度,小屋瞬间暖和起来。

今年就要在包头过年了。这陌生的地方,芳芳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老家,离开父母,拖儿带女,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而且还准备在这儿定居呢。

一想到快要过年了,芳芳不由得想到她的父母,在老家,她虽然是一个人带着俩个孩子,苦是苦了点,但那必竟还和自己的父母在一个村子里,能经常见面。

为了生存,芳芳的老公来包头打工已经两年多了,芳芳和老公考虑再三:为了孩子的将来,为了能互相有个照应,更是为了一家人能团聚,他们决定来包头居住。

去年,芳芳的老公已经在包头买下楼房,为了付首付,芳芳把老家的三眼窑洞都卖掉了。她老公便在这平房区租下了两间平房,随后,她老公雇了辆车,把她和两个孩子都接来了。

该做饭了,芳芳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站起身来,准备做中午饭。

这时,两个孩子跑进屋,芳芳看到孩子们的脸蛋都冻的通红,小手都快要冻僵了,忙心疼的对孩子们说:

“你们先到火炉边去暖和暖和,等会儿妈妈就给你们做好饭了。”

孩子们都很听话地走到了火炉边,伸出小手烤起火来。

“妈妈,爸爸今天回家吗?”上幼儿园的女儿用稚嫩的声音问芳芳。

“你爸爸去工地了,晚上才能回来。”

“想等爸爸回来看我们堆的雪人呢。”上小学的儿子得意地抢着说。

“行呢。”芳芳边做饭,边笑着应着孩子们的话。

此时,火炉里的烟已冒尽,火苗就此也没了声响,炉膛里只剩下安静的一片红,衬托着两个孩子天真无邪的脸,这是火炉最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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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茴子白”与“园菜”

年越来越近,随着年味的加重,街道上的行人逐渐的多了起来,芳芳走在巷子里,看着一张张从自己身边匆忙走过的陌生的脸庞,觉得好孤单,还有点怅然若失。

不远处,她看到有家底店的门面房颜色是红色的,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又想起家乡父母家房子的大门,父母家的大门,颜色和这家的是如此的相似。

当时,她牵着一双儿女的手去父母家串门的时候,有时父母就站在大门侧面那高高的平台上,远远地就望见了她和孩子们的走来的身影,孩子们这时也看见外公外婆,便欢快的向他们跑去。

那时因为老公常年不在家,她家里的大事小事她都依赖着娘家。

当时,家里的灶火没有煤烧了,她父亲二话不说就雇车给她拉来了;家里的水缸里没水了,她父亲就不声不响地拿起了扁担,把水缸里的水给填满了;儿女上下学的路上,通常是她父亲骑着自行车来回接送……

母亲对他们的关心更是无微不至,肚子饿了,身子病了,衣服缺了……都在为他们操着心,母亲真是操碎了心啊。

此时,芳芳已经来到了她经常光顾的小卖部门口,她伸手掀起厚厚的棉布门帘,走了进去,紧急着操着浓重的山西口音问道:

“有茴子白吗?”

卖菜的是一位年轻的少妇,她似乎没听明白芳芳的问话,抬头凝惑地看了看芳芳,也不问倒底要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我想买茴子白。”芳芳又一次重复道。

卖菜的女人这次回答很干脆:

“没有!”

芳芳很是怀疑,她暗自思衬:“茴子白又不是什么名贵稀缺的菜,怎么会没有呢?”

芳芳在柜子外面来回看着,自己找了起来,她发现有个袋子里确确实实放着三、四棵茴子白,就对卖菜女人说:

“你看,那不是茴子白吗?”

卖菜女人走过去拿起一个茴子白,边秤边数落着她说:

“你傻啊,茴子白茴子白的叫,我能听明白吗?这是圆菜,你难到连圆菜都不认识?”

芳芳这时才恍然大悟。

算了,傻就傻,圆菜就圆菜吧,她也懒得去分辩什么了。

芳芳提着刚买好的茴子白往家走去,不,是圆菜,入乡随俗,她必须改口。

她边走边暗暗思衬:“此地人把茴子白称之为圆菜,仅仅是因为“茴子白”长得圆呼吗?”

人在异乡为异客。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语言,都显得她有点格格不入。

此时的芳芳觉得,她在这世上是孤立无援的,就连求救的信号都没有了,这让她更加怀念起她的家乡,思念起她的父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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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打电话

一天下午,芳芳的老公下班回家,无意中看到芳芳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问她怎么回事?

女儿立刻告诉爸爸:“今天妈妈和我们说起外公外婆了,她想外公外婆了!”

芳芳在家排行老二,不论是个头还是力气,比起姐姐弟弟来,都占不了上风,她很柔弱,却很懂事,所以惹父母疼爱。

芳芳出嫁后也没远离过父母,和父母同在一个村庄居住,生下两个孩子后,婆家对她一直不管不顾,确切地说:两个孩子是在外婆外公的关爱中长大的。

这次为了一家人能团聚,芳芳带孩子来到了包头,芳芳的母亲因为舍不得她和孩子们,不知暗地里掉了多少眼泪。

“电话卡里不是还有钱吗?想家了就出去打电话呀。”老公对芳芳说。

说起打电话,自从来到包头后,芳芳去的可勤呢。

芳芳每次都是去马路边的电话厅打,而且都在晚饭后,因为晚饭后父母都在家,她能让父母和孩子们说说话。

每次打电话,芳芳总是异常的激动。每次打完电话,芳芳总是意犹未尽,自己还有好多话要对父母亲讲呢,可母亲那边总是先挂了电话,父母怕她花钱。

“走吧,今天咱们全家人出去打电话。”说话间,芳芳的老公已经穿好了衣服。

包头的冬天,温差比较大,早晚很冷,路面上依旧有积雪,街上的行人极少,路边冷冷清清的,稀疏昏暗的路灯下,拖着他们一家人长长的影子。

一路无话,他们匆匆来到电话厅,芳芳拔通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了她母亲的声音。

“喂,芳芳吗?”

“嗯,是的。”芳芳有点哽咽。

“孩子们好吗?工地上工钱要下来了吗?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孩子们的新衣服买了没?”那边的母亲问得很急。

“娘,你们不要担心,都准备好了。我们都好着呢,你们要注意身体。”芳芳尽量放缓了口气,相隔那么远,当然是报喜不报忧了。

接下来两个孩子都和父母也通了电话。

他们放下电话,芳芳的眼泪就不听话了,她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就感染了全家人,她的老公此时也变得心事重重的,一直没说话。

“咦,这不是老张吗?这是干啥去呀?”

芳芳扭过头,看到小卖部里走出两个女孩子,她们正在和老公打招呼。

“我们去电话厅给老家打电话去了。”芳芳老公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熟人,有点不好意思,他转身向芳芳介绍说:

“她俩是我们公司的。”

此时,芳芳还沉浸在悲伤中,一下子没反映过来,她急忙擦干眼泪,朝两个女孩点了点头。

“嫂子哭了?怎么了?”两个女孩惊讶地问芳芳老公。

“她来了这儿还不习惯,老想家……”看来是遮掩不住了,芳芳老公只好实话实说。

“你平时肯定对嫂子不好。”另一个女孩接过话,用怀疑的口气对芳芳老公说。

“你平时如果好好对待嫂子,嫂子会感到幸福的。就算她来到异地,就算她很想念她的父母,也不至于这么难过呀?”女孩说的头头是道。

“好的,我们回家了,再见了啊。”两个女孩挥手向他们告别。

听了女孩的话,芳芳老公一下子傻愣在哪儿,等两个女孩走远后,他才回过神来,他不由得对着芳芳大声喊了起来。

“简直是丢人现眼,为什么要当着外人的面哭呢,弄的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芳芳听了老公的话,猛一震,她的心思一下子转移到了老公身上,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芳芳老公有点激动,说:“我容易吗?为了生存,为了这个家,我远走他乡,孤身一人出来打拼,我有过一句怨言吗?”

“如今,我们全家人好不容易才团聚,我们不应该想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吗?”

“我把你们带上包头来,为的是让我们将来的生活更美好,让孩子们能在大城市受教育,将来有出息。可你呢?只知道每天胡思乱想,每天就想你有多苦,有多委屈,我难道就是铁打的吗?”

“我一天累死累活,回到家里,难道你就让我看你这张哭哭啼啼的脸吗?”

芳芳老公真的生气了。

两个孩子都吓哭了,他们第一次看到爸爸冲妈妈发火。

“你们先回屋睡觉吧,爸爸妈妈没事。”芳芳一边替孩子们擦着眼泪,一边对孩子们说。

老公的一番话,顿时让芳芳清醒了,是自己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他人的感受。

这世界远不止她一个人正在经受痛苦和煎熬,比起眼前这个深爱她的男人,她的痛苦悲伤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身上的担子更重啊!

想到这儿,芳芳满心都是愧疚,她暗暗下决心:不能再这样萎靡不振了,不能再给老公填乱了,她必须和她老公共同努力,并肩作战。

芳芳走上前去,轻轻地拉起了老公的手,老公一下子把她揽入怀里,俩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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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回老家探亲

芳芳一家人在包头开开心心地过了一个年,不知不觉已是三月份,正是孩子们的开学之际。

儿子上小学三年级,因为是外地户口,学校让交300元的“赞助费”。女儿上幼儿班,只交学费,暂时不用交“赞助费”。

芳芳每天的任务就是做饭和接送两个孩子上下学。还好,女儿的幼儿班和儿子的小学都在同一个学校,她接送起来比较方便。

有一天,芳芳接回两个孩子后,正忙着在火炉旁给孩子们盛饭,女儿走到她跟前,忽然对她说:

“妈妈,今天同学们都问我,说我穿的这鞋叫什么?”

女儿边说边低下头看她脚上的鞋。她脚上穿的鞋,正是她们来包头时,孩子的外婆熬了几天几夜给他们赶制出来的新布鞋。

“同学们也问我呢。”儿子也伸出他的一只脚给芳芳看,“他们问我穿的是什么?”

芳芳听了犹豫了一下,便问孩子们:“你们班还有别的同学穿布鞋吗?”

“没有。”两个孩子回答说。

“那这个礼拜,我就带上你们去商店去买鞋。”

到了礼拜天,芳芳就带上两个孩子去商店买了两双运动鞋。可她看到垃圾桶里,孩子们换下来的布鞋时,却难受了半天。

“唉一一可惜了我娘的一针一线了。”晚上,芳芳和老公吃饭时说起这件事,她叹息着说。

一晃眼一个学期过去了,孩子们就要放暑假了。

临放假前,学校开家长会,老师点名表扬了芳芳的两个孩子。老师说,她的两个孩子在学校听话懂事,学习成绩都很优秀。听到这些话时,芳芳心里乐开了花,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事呢?

放假了,芳芳老公因为工地上忙,走不开,芳芳只好一个人带上一双儿女回老家探亲。

为了联系方便,临行前,芳芳老公特意给芳芳买了一部当时比较流行的摩托罗拉手机,而且还是彩屏的。

芳芳老公对芳芳说:“为这彩色屏幕,我多花了二百来块呢?”

芳芳说:“能打就行,干嘛要买带彩的呢?”

“还不是为了让你拿在手里好看吗?”芳芳老公说。

“那么你弄清楚火车的发车时间了吗?”芳芳问她老公。

“早晚都有,你就坐晚上七点半的那一趟吧。”芳芳老公说。

“噢。”

回老家的那一天,一家人早早的吃过晚饭,芳芳的老公把她们送到了火车站,就返回去了。

芳芳带着孩子们走进了火车站,来到售票处,一看排队买票的人很多,她便走到人们后面排队,准备买票。

这时,一位妇女看到芳芳带着两个孩子,便好心地告诉芳芳:“听说孩子可以不买票,你去问问售票员,是不是这样?”

芳芳听后半信半疑,忙让两个孩子代替她排队,她走到前面去问售票员,售票员回答她说:

“没超过1.2米的孩子就不用买票,那儿有标尺呢。”售票员随手指了指不远处柱子上的标的刻度。

芳芳回来时告诉两个孩子说:“你俩都得买票,早超过刻度了。”

一会儿,芳芳买了三个硬座票,一看时间刚刚好,便带着孩子们去检票,上了火车。

她和孩子们都是第一次坐火车,刚上火车时,两个孩子感觉什么都新鲜,特别是窗外闪现的一晃而过的一幕幕风景:一座座高楼、一道道山坡、一颗颗树、一片片田地……都引发了孩子们的好奇心,他们一直在期待,下一刻还将会出现什么景色呢?他们的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窗外,唯恐错过有趣的风景……

到了晚上,芳芳给孩子们买了方便面和零食,孩子们吃完后就坐在座位上睡着了。

芳芳没睡,她得照顾孩子,怕万一孩子们要去卫生间,再说孩子们睡觉时的头会来回摆动,她还得用手护着呢,她想尽量让孩子们睡的舒服点。还有就是,她还得关照自己的行李箱呢。

这一夜过得很慢长,芳芳坐在那儿时不时地闭目养神,时不时地看着窗外,她在等待天亮,因为天亮了就快到太原了。

她挺喜欢这种等待的感觉,慢慢悠悠的,此时,她也感受到了父母盼着她和孩子们回家的那种感觉,很温暖,很温暖。

这一夜必定是睡不着的,芳芳把脸贴近玻璃,去看窗外那模糊的剪影。慢慢的,这硬座上,成了她最容易想通事情的地方。

芳芳和孩子们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太原。他们下了火车,车站外正好有跑老家县城的私家车,他们便顺利地搭上这趟车,很快就到了县城,回到了父母家中。

她的父母在家中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一进门,她父亲就站起身来摸摸这个孩子的头,又握握那个孩子的手,她母亲左一句看把孩子们累的,右一句孩子们肯定饿坏了,边说边走进厨房,给他们弄饭去了。

“有父母的地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家啊!”芳芳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

晚饭后,父母和芳芳唠了一会儿家常,父母怕她劳累,就让她早点去休息。

当全家人都躺在床上的时候,芳芳一直兴奋的睡不着,她看到窗外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爬了上来,看上去是那么圆,那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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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开往包头的列车

芳芳在老家和父母住了几日,因为心里担心老公一个人吃不上饭,就打算返回包头了。

第二天早饭后,芳芳便准备起身了。一家人走出家门后,父亲手里拿过芳芳的行李箱,母亲因为腿疼,所以走的很慢,一直跟在他们后面。

走了一段路后,芳芳停住了脚步,接过父亲手里的行李箱,让他们回去,不要再送了。

她和孩子们走了一大截路后,她转身回头看,看见父母还原封不动的笔直地站在原地,芳芳朝他们挥手示意,让他们快点回去,她的眼泪又一次不听话的掉落下来。

他们坐上了去大原的大巴,芳芳心里一直放不下年迈的父母,她担心着父母的身体,一路凄凄凉凉,惶惶不安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太原,因为是晚上的火车,所以她决定带着孩子去姐姐家。

在姐姐家吃过中午饭,姐姐发现她屁股后面有一片红印,她很是尴尬,一定是自己来了例假不小心弄的。

因为姐姐的个子比芳芳大许多,所以在姐姐家里很难找到一件合适的裤子让芳芳穿,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比较瘦小的,却还带着暗花色,她穿上肥大不说,还显得很俗气,邋里邋遢的。

“真像一个乞丐。”芳芳穿上裤子时,自嘲地对姐姐说。

“人靠衣服,马靠鞍”,她这时才真正的体验到这句话是真理。

“反正,上了火车谁也不认识她。”她这样自我安慰着。

下午,姐姐送芳芳和孩子们去了火车站,就返回家去了。

芳芳带着两个孩子进了火车站,发现卖票的地方还是排着长长的队伍,芳芳照例走到人们的后面,去排队买票。

终于排到了,她对售票员说:“买三个硬座。”

售票员对她说:“没硬座票了,有站票,还买吗?”

芳芳一下子愣住了,怎么会没硬座呢?早知道没硬座票,就不去姐姐家而来这儿排队买票了,或是不走了。

她回头看看两个孩子,带着这两个孩子返回也是遭罪了,算了吧,一也是遭罪,二也是遭罪,站票就站票吧。

芳芳买下了三张站票,车票上提醒她,发车的时间是晚上9点50分,也就是说:她和孩子们还得在候车式等待两个多钟头。

终于到了检票的时间了,芳芳提着行李箱,带着两个孩子,随着人流一步一步地挪上了火车。

火车上的人真多,当座位上的人都对号入座后,走廊里的人还是很拥挤,几乎是一个人紧挨着一个人的往里面挤。

芳芳真没想到,买站票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多。这些人会不会也跟她一样,买票晚了?还是因为没钱,为了节省点钱而去买站票?她不得而知。

芳子和孩子们随着人们慢慢往里移动着,一会儿,前面的人就停住不动了。芳芳一看,最前面的人已走到了这节车厢尽头,她再看走在前面她的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正好齐刷刷地回过头来,用寻问求助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在问她:“已经走到这儿了,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芳芳赶忙指着走廊里一边的硬座侧面说:“你俩就靠着这儿坐在地上吧。”

两个孩子很听话的紧挨着坐在走廊里,他们背靠着硬座侧壁,芳芳赶紧弯下腰来,把她带的包和行李箱塞进座位底下。

等她站起身来时,发现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也难怪,跟上她已经走了整整的一天路了,现在已经是晚上的10点来钟了,孩子们不困才怪呢。

“多亏是夏天,地上不是太凉。”芳芳心疼地看着两个孩子熟睡的小脸。

为了让孩子们睡的舒服点,她的身子紧挨着孩子们站着,一双手不时的护着孩子们左右晃动的头。

“明天上午9点来钟你才能到达包头呢,要站11个钟头呢,没关系的,你一定能坚持下来。”芳芳暗暗给自己鼓劲,为自己加油。

此时,芳芳才有功夫观看她的周围,人们真的是千姿百态啊!

两个孩子紧靠的后面座位上是一对母子,母亲看上去比芳芳的岁数要大一些,儿子也比芳芳的儿子大,估计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女人穿着打扮比较时髦,头上扎着一个马尾辫,她那不大的眼睛上面有长长的睫毛遮盖着,那睫毛整齐的有点特别,一看就是假的。

这女人看上去脸色倒也白净,可那大嘴巴上的口红涂的着实有点过了,让人看着有点恶心。

坐在身旁的儿子边嘴巴不停的吃着零食,边喝着开水。儿子每吃完一个零食,就把手伸向母亲,女人便在装零食的袋子里扒拉着,给儿子挑出喜欢的零食,递给了儿子。

一会儿,也许是女人觉得无聊,她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小镜子,自顾自地端详起自己的“尊容”来。

芳芳侧头看了看后面,发现后面有一对夫妻正在酣睡,他们两个都把嘴巴张得很大,疲倦,早让他们忘记了矝持,他们正在无意中表演着自己的睡姿。

芳芳又特意观察了那些熟睡的人,有的很销瑰,有的很憋屈,有的让人看着很是心酸,有的却让人看了哑然失笑,此时的芳芳脸上泛起了笑意,心想:“这才是真实的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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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走廊里人们东倒西歪的站着,有的打哈欠,有的靠着座位闭上了眼睛,大部分的人都蹲下了身子,可因为有的乘客要去卫生间,再加上乘务员不时的来回走动,人们蹲下时很容易阻挡通道,所以他们当中很快就有人又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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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芳再看她旁边的母女俩,母亲手里还拿着镜子,可人已经睡着了。儿子也睡着了,估计已经吃饱喝足了。

芳芳默默地站在自己的一双儿女身边,她好像一点也不困,不,她不敢困。

乘务员又走过来了,有人问:“快到大同了吗?”

“还有一个钟头呢。”乘务员回答说。

“到了大同路程就走了一半了。”芳芳心想。

芳芳的对面坐着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光头,一个平头,他们一直在嗑瓜子聊天。

他们一会儿说旅游去了武汉的黄鹤楼,又说还去了湖南的岳阳楼,山东的蓬莱阁。一会儿说和朋友喝了多少瓶酒,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照喝。他们说东说西,天南地北的瞎谝。他们嗑的瓜子皮满桌子、满地都是。

当芳芳看他们时,光头男人好像又找到了新话题,问她:“你去哪儿呢?”

“包头。”芳芳回答说。

“噢,从太原上的车?”

“是的。”芳芳点了点头。

“我早就注意你了,你站了这么长时间,不简单啊,而且还带着两个孩子呢。”男子赞叹地说。

芳芳朝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到了大同会有许多人下车,到时就有空座位了。当然也会有人上车,不过……大半夜了嘛,上车的人估计要少些。”男人又对她说。

芳芳礼貌地朝男人点了点头。

此时的芳芳,困意突然袭来,她感觉有点站不稳了,她闭住了眼睛,心想快点到大同吧。她真想坐一坐,靠一靠,她有点支持不住了。

“大姐,过来坐吧。我站一会没问题,到大同就下车了。”是一个洪亮的男声音。

芳芳猛地抬起头,看到她面前站着一位年青人,年龄大约30岁左右。

“不用。”她朝小伙子笑笑。

小伙子说不动芳芳,便返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此时,芳芳身边的口红女人还在睡觉,芳芳发现她的座位外面,空着有手掌宽大的一小块地方。芳芳便坐在了这一小块地方上面。

不想,她惊动了口红女人。口红女人把屁股有意的往外挪了挪。

芳芳只好又站了起来。

“这儿太挤,不可以坐的。”口红女人冷冷地对芳芳说。她坐直了身子,用鄙夷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芳芳,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芳芳在姐姐家换上的“乞丐”裤子上。

“我曾去买过卧铺票,可惜没有了。如果有卧铺票的话,我可以把这个座位让给你坐。”口红女人抚摸着她的红指甲,斜眼看着芳芳。

口红女人的言下之意是说:“你可怜的连硬座票都买不起,我呢,却买得起卧铺票。”

芳芳始终没有言语。

口红女人不耐烦地又在小包里找着什么,随后拿出一个黑屏的比较廉价的手机,手指按了一下手机健,看了看时间,然后放在手里摆弄着,时不时的得意地看着芳芳。

这时,前面给芳芳让座的小伙子又走了过来,在芳芳的跟前说:“大同马上就要到了,我快要下车了。你就让你的两个孩子去前面坐着吧。”

芳芳心里很是感激,赶忙说:“谢谢。”

这时,旁边的光头男人又说话了:“快让两个孩子去坐吧,这个年青人是个当兵的,他早就想帮助你呢,这不,他一直在朝后看着你这边呢。”

“大同到了的时候,如果上了车的人中有人要来这儿坐,你就让你的孩子们坐着别动,让他到别处去寻找座位,因为别处肯定有空座位。”年青人好像不放心芳芳,特意地提醒着她。

“好的,真的谢谢你了。”一股暖流传遍了芳芳的全身,芳芳由衷的再一次向年青人道了声谢。

她把两个孩子叫了起来,让孩子们坐在了年青人的座位上,孩子们坐好后,马上又睡着了。

然后,她又站在了孩子们旁边。

大同到了,下车的人很多,芳芳看着年青人也下了车,她赶紧转过头去,朝窗口望去,她似乎还想找到年青人的身影,可茫茫夜色中,哪还有他的影子?

紧接着,上车的人陆续走进了车厢,年青人的座位始终没有人来,芳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到一站了,这时下车人的比较少,上车的人更少了。

这一站,两个孩子的旁边的座位都空了下了,芳芳终于能坐了下来了,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紧急着,呼市站到了,还有2个多钟头就到包头了。

芳芳看看周围的人,走廊里已经完全空了。座位上的旅客们大多数还在睡觉。

忽然,她想起了行李箱。

于是,她站起身来,让她的儿子平躺了下来,随后,她又找了个座位,让女儿也躺了下来。

随后,她走到口红女人的座位跟前,蹲下身子把行李箱和包拉了出来。

此时,她发现口红女人的对面已经没有了人,她便顺势坐了下来。

“还有半个钟头就到包头东站了。”列车员在走廟里边走边喊。

又过了十来分钟,芳芳想,说不定老公已经在车站等着他们呢,该给老公打个电话了。

芳芳从她的包里拿出老公给她买的摩托罗拉彩屏手机,她打通了电话,老公说,他早就到了车站等候多时了。

芳芳没有注意,她拿出手机时,对面坐着的口红女人也注意到了她手中的手机,口红女人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先是惊讶,后是怀疑,再后来就是羡慕的眼神了。

芳芳把手机装进包里,弯下身去拿她的行李箱,当她抬起头时,正好与口红女人的目光相遇。

这女人一改以前的冷漠态度,忽然裂开了她的血红大嘴,露出了满口白牙,对着芳芳尴尬地点了点头又笑了笑。

芳芳看着口红女人戏剧性的脸,她压根不眀白这女人为啥忽然对她友好起来,她也没时间去多想,只是奇怪多看了这女人两眼。

“呜呜……”一声长鸣,火车终于进站了。

芳芳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拉着行李箱,带着两个孩子,缓缓地走下了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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