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红尘闲云 闲云醉语
《 溯源三 谁的傀儡 》
第三章 硕华和卿怡
(1)
这一罐陈藏了几十年的老茶,香气清幽,茶汤醇厚,味道浓郁,韵味绵长。文益老太爷和文益硕华祖孙两个极为默契地一言不发,静静地品茶。
文益老太爷和老夫人共育三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文益硕华是老太爷小儿子的幼女,也是老先生最为宠爱的孙辈之一。她生得白白净净,长得纤纤柔柔,却是一个勇敢又坚强的姑娘。她从小就积极上进,不论是诗书礼仪方面的学习还是武功方面的长进,都不输她的哥哥弟弟们。
在文益家族里,文益硕华有两个哥哥、两个弟弟、两个姐姐,她是姐妹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时常被祖父叫到跟前,陪祖父喝茶、谈天或下棋的人。
说起来,最初的时候祖父也会叫上其他人,但是大家对陪祖父喝茶、聊天没有太大的兴趣,祖父对大家也没有硬性的要求,慢慢的就只剩下硕华一个人时常陪祖父了。
硕华的姐姐们也都是极美的女子,加之性情温和,举止优雅,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轻的、柔柔的,所以早早地就被人家娶回去,当上了幸福的少奶奶。与大多女孩子相比,硕华除了美貌之外,更多了几分“野性”的魅力。她可爱却不做作,刁蛮却又知情达理,是许多大家族的少爷们向往的对象。可是,硕华性格独立,凡事都要自己做主,对前来提亲的人全不在意。以致她的婚事一拖再拖,直拖得成了全家人的心病。
这一天,文益老太爷又请硕华来陪他喝茶。刚刚踏进祖父的庭院,硕华就看到了花架下的茶桌上摆着一个被蜡封了全身的小罐子。
“祖父,这是茶啊?还是酒啊?”硕华走起路来很轻盈,好似仙子飘来。她说话不像她的姐姐妹妹那样柔声细语,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说话时语速平稳、气息静定,让人舒服至极。
祖父曾夸赞硕华道:“我们硕华人如其名,貌美如花又踏实稳重。和硕华喝茶、闲谈之后,就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就连祖父我也会有一种格外心静的感觉。”
对于祖父的夸赞,硕华从不客气、自谦,也不洋洋自得,她一向以稍显羞怯的笑容面对。正因为如此,祖父对硕华更为怜爱。他觉得硕华真诚、自信、踏实、努力,又不张扬,虽是女孩子,但胸襟广阔,志在远方。他甚至暗想:倘若给硕华一定的机会,她必成大器。
今天,祖父请硕华来喝茶,就是想和她聊一些比较重要的话题。祖父想知道,硕华的心中藏着什么人?祖父早就确定,硕华的心中藏着一个什么人,否则她不会如此态度坚决地拒绝所有前来提亲的人。祖父想知道,除了婚恋之事,硕华还有什么心事?祖父不知道硕华的心中藏着怎样的心事,但他确定,这事将影响硕华一生的幸与不幸。
为了能和硕华开诚布公地谈谈,文益老太爷亲自打开地仓,取出这罐珍藏了几十年的老茶。他要和自己最宝贝的小孙女一起品一品它,他也要用心地听一听孩子的心事。
虽然,文益老太爷的身体还很硬朗,虽然他还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老了,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已经逐渐地蔓延开来。时不我待——这是最近一些日子里,文益老太爷心底最响亮的声音。他当然知道,在他心底最为惦记、最为放不下的家人就是他的宝贝孙女硕华。
见身着一袭淡青色衣服的孙女笑盈盈地走进庭院,文益老太爷感到一阵恍惚,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他疑惑地用手拍了拍脑袋,不觉有些不安,自言自语地说:“真是老了。一个什么念头儿,闪过去就消失了。”
“咦?是谁在说我们家老太爷老了?我可不答应啊。”说话间,硕华已经歪着头站在了文益老太爷的面前。
见孙女的脸上洋溢着静静的笑容,文益老太爷立马忘了所有的不安,一边向硕华招手一边笑着答道:“我是说,这不是酒,是茶,是老茶啊!”
“老茶?”硕华抱起罐子细细地打量后,欣喜地问:“祖父,看这封蜡的模样,这老茶该是比我的年龄大得多吧?”
只这一句话,文益老太爷就喜笑颜开了。他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向硕华竖起大拇指,说:“我小孙女儿就是有眼光!不像你的哥哥弟弟们,请他们喝什么样的好茶,他们也只当喝白水。”
“祖父,不好这样讲话的。”硕华在祖父的身边坐下,一本正经地说,“有人喜欢喝茶,有人喜欢喝酒;有人喜欢打猎,有人喜欢采山,咱不能用同一个标准来要求所有人。我的哥哥弟弟们也很好啊,我很羡慕他们有能力做一些别人做不来的事情呢。”
“是的,是的。我的宝贝孙女儿说得是,勤勉有志,温和不争嘛。”说罢这句话,文益老太爷忽地陷入了沉思。
文益老太爷酷爱茶,是有其渊源的。想当年,他还是文益大少爷的时候,曾喜欢过一个茶女。那时,他第一次去茶区跑货,在茶山上看到了正在采茶的卿怡姑娘,他一下子就被她清秀的面庞和轻盈的步履所吸引。
经过几天时间的了解,文益大少爷知道了,卿怡是茶农阔仁家的女儿。她不仅采茶,还会炒茶,并且炒得相当独到。她采茶的那片小山头是她专用的茶山,被她命名为卿怡茶园。她炒出的茶被大家叫做卿怡香茶,是远近知名、供不应求的好茶。
阔仁卿怡是清淡得像茶花一样的姑娘,她美丽、勤劳、睿智,是当地响当当的小名人。卿怡茶园不是很大,可也不算太小,所有的活计全由卿怡一手打理。这在其他姑娘看来,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卿怡一个人打理茶园,一个人采茶,一个人炒茶。她做得得心应手,轻松怡然,没有丝毫的倦意,更没有厌烦的情绪。可能正是因为她的心境特别好,不论是养护茶树时、采茶时,还是炒茶时,她都优哉悠哉地哼着小曲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所以她炒出的茶香气怡人,韵味无穷,而且不论是多么浓郁的茶,都有一种令人心生宁静的清幽之气,那茶韵更似一片肥沃的土地,浸润其中的人会生发出一种生根般的静定。
文益大少爷坐在阔仁家的庭院里,捧起茶盏的那一刻,一股幽香直袭肺腑,他便觉得自己已经融化在茶香里。他顾不得与阔仁客套,闭上眼睛轻轻地啜茶。每啜一口,他都觉得自己就像这盏香茶一样,周身都散发着香气,心底有沃土正向远方蔓延。
之前,文益大少爷也曾陪长辈喝过好多茶,但他从来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即使喝到极好的茶,也只是觉得茶更香一些,茶气更浓一些,回甘更好一些,喝过之后会让人情不自禁地吧哒吧哒嘴儿。
在阔仁家喝的这盏茶,唤醒了文益大少爷对茶的热爱。不,应该说,这盏茶唤醒了文益大少爷全身的细胞,唤醒了每一个细胞对茶的热爱和向往。这种热爱和向往让文益大少爷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阔仁卿怡,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卿怡香茶。
他很想立即告诉父亲,让他派人带着厚重的礼品来茶区,到阔仁家为他提亲。无奈,茶区距家乡路途遥远,书信往来需要漫长的时间,并且他生怕信中表述不清,家人会阻止这门亲事。毕竟,文益家族是一个盛大的家族,而阔仁家只是一个茶农。文益大少爷也想过,自己亲自去阔仁家提亲,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做显得太轻薄,对卿怡姑娘少了尊重。左右为难之下,文益老太爷急火攻心,一下子就病了。这一病,他更加焦急,一刻也不敢耽搁,最后决定带着病踏上回家的路。
在回家之前,他来到阔仁家,对卿怡的父亲说:“阔仁叔叔,我有急事要回趟家乡,很快就会回来。到时,我有要事与您商议,还望您老人家多多成全。”
卿怡的父亲看着这个年轻人,惊诧地问:“你在发烧?怎么能跑那么远的路?”
文益大少爷尴尬地说:“是的。不知怎么的就病了。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
“不论什么样的事情也比不过身体重要,我劝您还是养好病再回去。你看看你,眼睛都烧红了。这一路赶回去,到了家还不得大病一场啊。”卿怡的父亲担心地说。
文益大少爷再次表示,时间紧迫,耽搁不得,必须马上启程。
卿怡的父亲不好再三劝说,只好捧出一个瓷罐,送给文益大少爷,对他说:“这罐子里是我们家藏的老茶,你带着它吧。路上歇息时,你就拿出一些来喝,希望它能帮你祛除病痛。”
文益大少爷一路上抱着瓷罐,但他没有舍得喝罐子里面的茶。他想着,回到家里,先请长辈们尝尝这上好的茶,再向他们提及自己和卿怡的婚姻大事。
万万没想到,这一路上持续的高烧烧坏了他的脏器,待他回到家中便彻底地丧失了抵抗力。这一病可不得了,竟在生命垂危的状态下度过了半年多的时间。
在那半年多的时间里,他先后说服了他的母亲、父亲和祖父、祖母。大家一致决定,待他的身体好起来,父亲会亲自陪他去茶区,到阔仁家为他提亲。
这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结果,没想到,却成了文益老太爷一生的遗憾。
本期编辑:银尘
图片来源:红梅 简尘
红尘闲云语录:
每个生灵在落地的那一刻起,每一思、每一念、每一言、每一行、每一舍、每一得都在为自己铺路,路铺到哪里,去处就在哪里。所以,每个人都有他应有的去处。
凡所有相皆属虚妄;凡所有执皆属自伤;凡所有贪皆为自残;凡所有恶皆为自亡。凡所有善皆不举善;凡所有慧皆不张扬;凡所有道皆归脚下;凡所有法皆归自然。
醉在尘世的边缘
醒于午夜的风口
醉醒之间
已是几度春秋
干杯,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