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抗疫日记 逛蓝田沧桑老街忆旧事【严建设】
2022年3月4日星期五。晴。
截止今天,陕西已是第40天0增加。自封控以来,今天是第70天。最近现有确诊、新增本土、新增无症状照旧均为0。
西安若不是出门戴口罩、若不是扫双码测温进景区,我们把疫情可能就淡忘了。今天风和日丽。适合出旅。
今天是农历二月初二。小时候在今天这个日子,小伙伴们上学见面必然笑嘻嘻地屈起食指去冷不防猛端对方的下巴,然后说句童谣:二月二龙抬头,谁不吃颔豆谁挨球。管敲下巴这种行径叫做吃颔豆。
今儿天气好,我和老妻、内姐琴瑟一行4人,驱车跑了趟蓝田县。本想去逛蓝关大集的,但高德导航竟搜不到,就只好在蓝田县城和白鹿广场转了一圈。遇到一位孝子伺候九旬老母吃面。白鹿广场上有个黄色钟表雕塑。内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知是显示有些过时了呢还是与时俱进。今日气温最高25多度了。
我对蓝田印象还是挺好的,尤其是多年前县委招待所里那份味道不错的炒饸饹。
停车后就近先在县政府大院如厕。
我们走在蓝田的一条老街上,叫做东街,现在改名叫做玉山路。感觉改的不好。先买了一包香菜籽,打算回家在闲置的花盆里种种试试。印象中邓丽君旅居香港时也在窗台上种香菜。
老街还是挺有味,有摆摊的摊贩,有供销社综合商店、有东街小学、电器修理部、蓝田县百货商店东二门市部。有一些红领巾,据说是开展学雷锋活动。
东二门市部50年代西安也有过,在东大街案板街东南角上。是一排绿门绿窗的小平房。1965年有个晴朗冬日的中午,我水漉漉地踩着融化的积雪,遇到一位老职工在怒斥一个名叫魏民乐的青工,叫大家评评理。说是值夜班时撒尿在商品竹壳热水瓶里,自己忘记了又卖给了顾客,被人找回来骂。商店拆迁后不知去向。电器修理部的项目五花八门,有些东西一般人已很难看到了,如收音机、收录机、电熨斗、电唱机、鼓风机、晶体管闹钟等。
看到有位年轻人在路边修理马达。正在给固定在台子上一个沉重的定子里下漆包线。旁边散乱的丢了些绝缘纸条。这个东西我是不太陌生的。漆包线缠绕的部分主要是定子。定子部分是生铁铸造的。
1970年冬天我上初中时参加过学工劳动。就在下马陵城墙下的一个大坑里,那个坑叫做东方电机厂。当年我被分配在第三车间,也就是翻砂车间。小高炉熔化的铁水倾倒在耐火土的模具里。打开后就是靛蓝色带刺棱的定子。磨去棱角就能下线。当然常出废品,出了废品也没事,我们用24磅铁榔头狠命把它砸碎,重新回炉。
当年我曽在一车间门口,看到有个小巧玲珑的年轻女车工,长得非常美丽。大眼睛长睫毛两条辫子,身穿脏兮兮的蓝色工装,戴双白色线手套。我们男生见了她都不敢直视。当时她正扯下手套用掺了锯末的洗衣粉,在搓洗她那双白皙的小手。
等我学工劳动回家,得知院里新搬来了一户人跟我家做邻居。男的是碑林区革委会副主任,名叫游泳。妻子就是那位非常美丽的女工,也是厂花,芳名叫做徐丽梅。按习俗,我管她叫丽梅姐。说是来自龙口镇,也就是凤州。
在学工劳动的一个月里搞了几次活动。一次是开会忆苦思甜。忆苦思甜的时候,老工人声泪俱下。说解放前如何饿死人,如何吃不饱。受到残酷盘剥。人死了都没人埋。问他是哪一年的事情,他说是1960年的事情。我们大吃一惊说,1960年不是都是解放后的事情吗?还有个老工人,嬉皮笑脸倒真正说的是民国期间的事情。他说的是如何在鸭子坑逛窑子的过程。被女工笑骂为老不正经。
1968年那年我家住东木头市。有个街坊老头是从上海来的。人比较瘦弱精明,大名叫做潘昌初。街坊男女老少都统一叫他老潘。我是叫他潘叔的。他也是我们班一位女生的父亲。开了家私人电机修理部。常会在街头烧那些老旧待修的马达。味儿不好闻不说还黑烟滚滚,半条街道都是呛鼻的黑烟。搞得他脸上也是黑黢黢的。若是搁到现在拍摄肯定很壮观、若是搁到现在肯定是不允许点火的,当年没人管。
1968年,我在巷子里边曾写过一条反标,被派出所所长朱汉文亲自抓到柏树林派出所留置了一天一夜,饿了一天一夜。这个事渐渐的在街坊上传开了。大家对我另眼相看。当年我12岁。
当年也是个晴朗冬日的中午,我见老潘拉了把椅子。坐在院子对面的马路边晒太阳看报纸。我也是没话找话走过去搭讪说,潘叔你在这儿看啥呢?没想到他歪着头从老花镜的上边,射出一道凌厉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我说,我在报纸里边查找有没有小反革命分子。这肯定是抓住我小辫儿了,我惊慌失措,落荒而逃。以后见了他总是避开走。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当年老潘这个人受到60年代大环境的影响和心理暗示是非常左倾的。
当年他曾和一位扫大街的大妈发生过口角。我叫任妈。这位任妈是位直性子的老妇,实际上没经历扫盲。但是嘴快如刀很利索。尤其骂起大街来,一口关中当地口音加枪带棒很多脏字连珠炮似的喷涌而出。老潘操着慢条斯理南方腔的普通话,根本就不是对手。
但老潘有文化。所以就用大字报的形式。回应和讽刺她。就张贴在他自家院子门外的墙上。字写的不错。
再后来,老妇受到居委会主任叫李存秀的挑唆,用一件无耻下流的事情诬陷老潘。当年我们根本不信,连孩子们都清楚这件事是无中生有的诬陷。没人信。俗话说民不告官不究。但老潘还是被抓进派出所。从此老潘灰头土脸的简直抬不起头来。有些孩子追着他骂,在他走过后呸他吐唾沫。我从未参与过。
很快到了1971年发生了蒙古温度尔汗事件后,渐渐的老潘看我的目光变了。目光从凶歹歹的变得渐渐平和起来。
到了1973年,我已经17岁了。结识了一帮无法无天,喜欢打架斗殴的男同学。见了老潘也恶狠狠的瞪他。不知算不算鲁迅所说的睚眦必较。但看到老潘的目光已全然没一丝恶意,仿佛还带着一丝惭愧或歉疚。我猜想他是想跟我道歉,但可能碍口说不出。再后来照例跟他微笑点头算是打招呼,他忙不迭的连连点头算是回应。
午餐仍然是在人民公社大食堂吃的。我们叫了7样饭食。物美价廉,感觉还是不错的。芥末饸饹、干烧全鱼、金枣方肉、萝卜炖豆腐、煎蛋豆苗煮油豆皮、油饼。其中包谷珍是免费的,老板赠送了份凉拌荠荠菜。说你要有媒体朋友只管叫来,我请客。菜量较大,吃不了。
在食堂里遇到一位来自京畿的胡子,手拿烟斗,颇有艺术家的风度。说是原长城照相机制造厂的。顺嘴说了曾用过的尼康FM-2、FE-2、F3系列以及玛米亚、勃朗尼卡等老款照相机。妻子是蓝田人。我俩加微。
昨天是一年一度的三月三日,是个我和老同学李西茂的纪念日。我俩互发微信聊了几句。
西茂,今天是个纪念日,你可能不记得了。1973年的今天,我俩在新城广场走了一大圈,说的很不愉快。然后走到马厂子口时,你说咱俩得分手了,以后不能再来往了。我听了非常生气和难过,就问为什么?你说我整天和一些魔鬼式的人物在一起来往,比如薛武奎、李海滨、李人杰、王晓钧等等,他难以接受。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件事非常有意义,很多很多年以后我反思这些事情,有些事被你不幸而言中。我当年日记里记载了这件事情,现在回忆起来你说的还都是对的。
建设好记性!半个世纪前的事情,说来如同昨日发生。真巧,昨天我还想到了你,还真想到了你今天讲到的问题,不过涉及的人是薛武奎和王晓钧。看来咱俩心有灵犀!昨晚和素梅聊到你与我的不同,有三点:1、你做事认认真真;我做事粗粗拉拉。2、你做人稚气和辉;我做人圆润和气。3、你做事做人追求坦荡明白;我做事做人讲究庄敬独慎。所以几十年来,我一直为你这样的朋友很是开心和欣慰!
谢谢,过奖了!但你是有远见的。我经常在反省自己。毕竟是毕业前夕,将结束那段混乱而难堪的校园时光。
去年10月,我们仨老同学曽相聚古城,有诗《七古•与李西茂、韩成学夜酒感事【严建设】》为证:
古城相聚舞勺情,五十春秋意非轻。
陈年旧事寒窗远,一瓶西凤话平生。
聚少离多异地恨,畅叙何须虑逢迎。
故园石桌疑应在,犹念买舟忆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