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
陈如达
赵六是东城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医生,只要谁心理有问题,到赵六那里医治都可以手到病除。
可是有一天,赵六遇到了一个难题。
那天赵六的诊所来了一个穿着整齐干净、面色白皙的中年男人。
男人对赵六说:“听说你是东城最好的心理医生?”
赵六亲切的笑了笑。
男人说:“我怀疑我患上抑郁症了。”
赵六说:“为何这样说?”
男人说:“因为我最近突然发现自己活得很不开心,总觉得自己的人生非常失败。”
赵六问:“既然你发现自己不快乐,那你找到让自己快乐的办法了吗?”
男人说:“找到了。”
赵六说:“既然找到了,为何还觉得自己不快乐呢?”
男人说:“赵医生,作为心理医生您应该知道,有些人生活过得不幸福,并非是他个人的原因,而是受某种无法改变的客观因素的影响。”
赵六说:“是的。不过有句话说,无法改变环境时就改变自己。这样吧,你不要再想自己幸福不幸福这个问题了,回去看一场喜剧电影或参加一个快乐派对,你心态就慢慢变好了。”
男人说:“这也可以?”
赵六说:“按我说的试一试,我是医生。”
男人摇了摇头,走了。
男人走后,赵六一个人在诊室里来回踱步。刚才赵六给男人下的药方,其实是他多年来常用的一种安慰治疗方式,并没有实际效果,甚至可以说是对病人的一种忽悠。但赵六也身不由己啊,因为赵六自己也有跟这个男人类似的心理问题。赵六从事心理医生这个工作已经三十年,在这三十年里他接触各式各样的心理疾病患者,经过接触了解,赵六觉得这些患者都有一个共性的问题,那就是他们其实知道自己为什么有心理问题,也知道能用什么方法可以医治自己,但是他们没有勇气或者说他们并没有能力去改变这种现状。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很多年以前,赵六一直把它当作一个课题来研究,辛苦地研究了几年,但到最后他还是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这个问题不得不去找西城的王二医生了。”赵六在心里对自己说。
王二是西城最有名的心理医生,由于不在同一个城市,再说同行相轻的心理作怪,赵六从来没有拜见过王二。
但为了解决这个男人以及自己的心理问题,赵六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拜访王二了。
赵六坐了五个小时的火车,到达西城时,天上的红日已偏西。赵六利用手机百度导航,走到了一个挂着“王二人类心理拯救室”牌子的诊所门前。
诊所的门虚掩着。
赵六“砰砰”地敲了两下门。
突然有一个中年男人开了门,那男人看都不看赵六一眼就说:“你好,我是王二医生,请问您找谁?”
赵六看了看那中年男人——穿着干净,面色白皙,突然惊叫起来:“啊,原来是你?”
中年男人听到赵六的惊叫后,忍不住抬头看了赵六一眼,然后也惊叫起来:“啊,原来是你!”
赏析:
这个故事以精巧的叙事结构呈现心理医生与患者身份的双重困境,在悬疑外衣下包裹着对人性困境的哲学思考,堪称当代心理寓言。以下从三个维度展开分析:
一、镜像迷宫中的身份解构
作者通过三次镜像反射构建叙事迷宫:赵六与患者构成第一重镜像(医患关系),王二诊所名牌与赵六身份构成第二重镜像(职业身份),最终诊室相遇完成第三重镜像(本体与倒影)。这种俄罗斯套娃式的镜像结构,暗示着现代人普遍存在的身份焦虑——当医者成为患者,治疗者沦为被治疗者,专业身份构筑的安全感瞬间崩塌。诊室门开闭间的惊愕对视,犹如照妖镜般照见每个现代人面具下的真实困顿。
二、认知闭合的西西弗斯困境
故事中反复出现的"知道-无力"悖论形成认知闭环:患者自知病源却无力改变,医者深谙疗法却困于己身。这种困境暗合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推石的永恒轮回,赵六三十年研究未果的挫败与王二跨城求医的徒劳,构成现代版的精神苦役。当心理医生开具的"喜剧电影药方"成为自我麻醉的安慰剂,暴露出整个心理治疗体系在存在主义困境前的苍白。
三、语言迷宫的自我囚禁
对话场景中潜藏着精妙的语言悖论:患者用逻辑严密的论证自证患病,医者用专业话术掩饰认知空洞。"改变环境/改变自己"的劝诫在复读中沦为空洞能指,诊疗过程演变为符号游戏的相互欺瞒。最终诊室相遇的戏剧性场景,恰似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理论的具象化呈现——当医患双方在语言迷宫中迷失,沉默的对视反而成为最真实的诊疗时刻。
这个故事犹如心理诊疗室里的《等待戈多》,在荒诞叙事中揭示存在本质:当每个人都成为自己精神迷宫的囚徒,或许真正的救赎不在于找到出口,而在于承认迷宫本身的永恒性。诊所虚掩的门既是物理空间的隔断,更是现代人心灵困境的隐喻——我们都在叩响那扇永远不会完全开启的自我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