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家,那村人

1,那山

窗外雨打着遮挡院子的铁皮挡板,吧吧吧,脆生生的但不刺耳。坐在楼上的书桌前,看着窗外对面山上交杂的树木和竹子,一片片的深绿浅绿交融,隔着雨帘,朦朦胧胧,旺盛的生机怎么也遮挡不住。

往日楼上楼下全都会有小孩子的声音,还会有小侄子不知疲惫的跑来跑起要我抱。今天只有雨声陪伴以及隐约从楼下传来的说话声,清幽和悠远的空气,看了一会儿书,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这一场大雨过后,炙热的暑气应该会消散点,立秋后的凉意将会慢慢沁入,工作后享受了一段无忧的在家的日子。

回家整整十天了,昨天准备回家的,妈妈不太高兴了,“你本来就打算不上班的,多呆呆又没事”。其实,本身而言就是一个害怕热闹的人,躲在家楼上,偶尔逗逗小侄子还是不错的消遣。

慢悠悠的过日子,要真正能享受这一方清凉才是真的好。

持续了一上午的大雨,终于停了,对面山上雨雾升腾,白色的雨雾升起,朦朦胧胧,如仙境一般。

回想起昨夜的月亮,半夜起来,透过洗手间的窗户能看到远处的桥上,被圆月照着清晰可见。然后走到阳台,打开阳台门,月光透进来,一饰光华。抬起头,月亮离得那么近,如果真有嫦娥的话,或许她能清晰看到我这个半夜起来赏月之人。

无论是雨天还是月夜,我所能想起的家乡的美好,都融在这两幅画里面。

2,那家

被群山环抱着的一片,两条蜿蜒的河,一条主河,一条支流,水从高山上而来。主河边是国家修建的主路,然后是平行主道平行的四条小路(现在也变成了水泥路),围着支流河或小路,几户或十几户住在一片,总有那么几户人家是全村人口的聚集地,自然而言是主路上两个小商店。我们家就是其中一家。

小时候我家住在现在住的房子的对面的山脚下,是一个还没来得及粉刷的土房子。不过现在成了一片水果园,弟弟摘种了梨和桔子,我都好久没过去了,那是我出身之地。

记得自己以前和姐姐弟弟一起把钱藏在家里石缝中,但是再也没挖出来过;记得家里后院有个地窖,冷藏红薯和西瓜,夏天拿出来吃真是一绝;记得家的后面长满了芦苇,特别长,然后全是长在松松的红土上,一遇到下大雨,泥土很容易滑下来,有一次滑坡还从后厅门冲进来了,不过因为是厅,空荡房的也没损失什么,只是挑土出去忙了好久;家里的地势比较高,站在地坪上,可以看到我们整个“大屋”一片,家里地坪上爸爸扶着姐姐学自行车,不过我就没学会。

出门是一个高高的坡然后加一个自制的木桥,好久没走过了,以前冬天下大雪的是,桥上结的冰柱长长短短的,甚是可观;更可观的是一遇到大雪,我们家坡路不好走,又结冰,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不用上学了;关于这个到家的上坡路我最糗的一件事就是,在我4,5岁的时候,爸爸又一次从自行车驮着我去走亲戚,他让我下来先走下去,在坐车,我就不愿意,然后因为爸爸没有扶好,自行车带人冲到路下面的田了,然后出远门走亲戚的机会给姐姐了,不记得自己挨打没,只记得自己哭了好久。

桥下面是下屋邻居,旁边有个鱼塘,记事起的那年冬天,妈妈和奶奶在种菜,比我大一岁半的姐姐背着我,两人都穿着鼓鼓囊囊,然后颠呀颠,把我颠到鱼塘啦,哈哈,经常想象穿着花袄子球一样的我飘在鱼塘上,多欢乐。

在往前走,又是一座桥,算是一座大桥,都是木桥墩做的,现在都还在,只是走的人寥寥无几了,大家都建房到马路边了。我的小时候总是离不开水,一年的春天快到夏天时分,应该是我6,7岁大小的时候,邻居家在请客,臭美的我穿了个裙子,屁颠屁颠,然后一晃神,一脚踏空,摔倒桥下。其实现在看桥高都有2、3米,但是我摔到水里,竟然安然无恙,就是被吓得哇哇大叫。

夏天时候,爸妈外出做事,我们姐弟三个只要听到路口有叫卖“卖冰棍”的声音,就算午睡睡梦中也会醒过来,抽屉里到处翻找,总能找到为数不少的零钱,冰棍吃个饱,然后三个人互相打掩护,似乎有过两三个如此幸福的夏天

那时候我家的小卖店的事奶奶在经营,离家有一段距离,有两条路,一条穿过密集房屋,一条围着农田的一条小路,很多时候我们姐弟三个都是过桥穿过农田那条路去奶奶店里可以吃好多的东西。那条路有个很美好的名字“月行湾”,因为它的坡度像弯弯的月亮,还有一颗完全遮住路的大树(从小听闻那棵树有鬼)每次走的时候,三个人总是牵着手,加快脚步,故意大声说着话,来掩盖内心的害怕。不过,现在那条路已经被长满了杂草,一大片的农田也荒废了,大家都忘记了那条路。现在回想下,对于我来说一条充满欢乐和忧伤的成长之路。

美好和快乐的童年再我三、四年级的时候嘎然而止,姐姐和我经常结伴走那条围着农田的“月行湾”的路,眼泪汪汪的去找奶奶,因为爸爸妈妈在家吵架,我们两害怕要去找奶奶。其实那个时候有鬼的树带来的害怕都完全忘记了,因为我记得有两三次是天黑泪眼婆娑走的那条路,和姐姐嘴里嘟囔着“怎么办,怎么办”。

再后来,五年级就开始在镇上读书,只有周末回家,父母因为吵架,基本总有一个人不在家,我们姐弟三个更多时候是跟着奶奶住,对于那个家“美好的记忆”好像就慢慢的淡了,更多是自己不愿意去回忆的吵架的片段。

再后来,几经周折,爸妈分开了,妈妈、奶奶(外婆)带着我们姐弟三个开始住进了奶奶的小卖店。童年美好而幸福的记忆完全消散了。小孩开始为了给妈妈争气“好好学习”,家里开始为了生活,为了读书,没日没夜的做事,加上妈妈暴躁的脾气,生活的点滴被辛苦占据。“晚上跟奶奶睡觉听奶奶聊天”成为了点缀生活小小的快乐和幸福,现在想想奶奶在那个如此辛苦时分带给我、我们姐弟及我们家最大的安慰和精神安慰。虽然过去二十多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着奶奶穿着那个白色的条纹纱纱的短袖,蓝色的裤子,齐耳的短发上插着“火柴夹”,搬着板凳坐在我们小小的木制的房屋门口时,我就会泪流不止,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回家,奶奶就会坐在那个门口盼着我们姐弟三个回家。

那个马路坡上小小的木屋加上小卖店,在那里我们一家六口人度过了几乎整整十年的时光,也在那里送走了奶奶。那个小木屋如今早就不存在了,留在那里的记忆,似乎是自己想拼命去忘记的贫困的记忆,除了记忆中奶奶会在晚上搬着板凳陪我洗澡,跟我聊天。

再后来的后来,我们长大了,姐姐结婚了,弟弟结婚了,我们家建新房了搬进了现在的家,小卖店依然还保留着。村里的人还是习惯来我家玩和打麻将。

此刻,伴随着雨声,还能听到楼下聊天声和打麻将的声音。

3、那村人

小的时候,我的世界如此小,感觉村子是那么大。小时候觉得村里的人好多,这一片是房子,那一片也是房,这家人没见过,那个人也没见过。

长大了,我的世界变大了,村里的世界就变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听妈妈跟我唠叨,说来说去的事情就村里几户人家,不厌其烦;一眼望到头发现一个村百来户人都没有,几百人而言,真小。

由于家里有山有水,在工业和商业发展仅在几个城市发展时,小的时候,我们村外地人可多了,名为“搞副业”的人,所以在我的家乡,在我长大的岁月,好像没有听到“留守儿童”的说法;慢慢的,几千年偶尔电话回家,妈妈就会跟我说,村里谁谁谁又去打工了,剩下了都是年老的在家带孩子,“留守儿童”的问题也开始慢慢接触了。再后来,家里的一些老人也开始出去打工了,很多人家一年到头基本没人在家;还有些举家买房子到镇上和城里了,村里的人似乎越来越少了。

几年前,小村合并大村,都我们家似乎没什么影响,因为我们一家基本跟政治无缘,就连村干部在我家看来都是大官。这几年更甚,有好多大学生回家竞争村官。村委部也建的像模像样,有图书馆,有运动场,虽然很多人调侃还不如建成麻将馆;家旁边的马路也配置了垃圾桶,配备专人打扫和专门的垃圾车清理;路两边的路灯也会在固定的时间亮起,路上成群结队的散步的阿姨们,从晚上六点多到酒店络绎不绝。

村里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好,管理越来越规范,养老、医疗补助也陆陆续续在补充。一栋栋的二层小楼都建起来了,这两年还开发了一条漂流路线。但是打麻将之风,却未能改变一点点。小时候很喜欢跟我妈妈去别人家,看看没见过的别人家,陪着妈妈打麻将,似乎很有意思;现在经常有人来我家打麻将,但是我都离得远远的。

仔细看看发现,留在家基本都成了妈妈、奶奶辈的。跟中国无数小村庄一样,虽然环境空气胜于城市,但是却无法留住年强人去大城市“捞金挣钱”的心,挣了钱多一点的买房去城里,少一点的到镇上,已经没办法留住他们的身影。挂在阿姨辈嘴里的,全是谁家谁家的孩子挣了多少钱,谁家谁家的孩子挣钱更多;呆在家的孩子都是没出息的。

这是中国农村发展必经之路,正处在全面扩张向外的过程。“走出去,逃离农村”成为大家努力的梦想,大量的田地荒芜。跟上个世纪日本一样,不知道再过30年能否迎来回归。否则这大好的空气和大好的山水,终将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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